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一路上迎面遇见了下班的员工,同事们热情地同郁铎招呼,他也没搭理,闷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芊芊见杨幼筠走了,想进来和他控诉大小姐刚刚的种种恶行,但一看郁铎那表情,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郁铎确实无心搭理其他事,他还在想杨幼筠临走前扔下的那颗雷。
以杨幼筠的家世地位来说,和她结婚,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这个机会落在江弛予头上,无异于天下掉黄金雨。
虽说条条大道通罗马,但若是走上捷径,一夜之间就可以到达罗马。
阶级这两个字,提起总会让人感到无力和悲观,但它一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不管江弛予智商多高,能力多出众,有些东西出生的时候没有,靠努力这辈子也是无法实现的。
很残忍,但这就是现实。
但每个人一生活得是否成功,又是不是有价值,真的只有这些外在的世俗标准可以衡量吗?是不是一定要理性冷静地考量每一件事,最大化地汲取利益,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若是放在过去,这又是一件为了你好这四个字就可以轻松解决的事。
但这些年物质生活得到满足,郁铎偶尔闲下来,也会思考一些哲学问题,比如他最近就时常在想,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至少到现在,郁铎都没有得到答案。
***
杨幼筠从郁铎这里出来后,就直接开车去了机场,江弛予已经等在候机室里等了小半个钟头了。
江弛予正在看需要在上飞机前紧急处理的签程,见杨幼筠进来,抬头望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慢。
杨幼筠在江弛予身边坐下,从包里掏出粉饼补妆:刚去见了个朋友。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江弛予扫了镜子里的杨幼筠一眼,他只是随口一问,并非对杨幼筠的人际交往感兴趣。
你猜?杨幼筠手里的粉扑一顿,吊起了江弛予的胃口。
你去见了郁铎?见她故作神秘,江弛予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杨幼筠耸了耸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江弛予没有追问,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平板上,杨幼筠去找郁铎的原因,他也猜到了大概。看她现在这个态度,郁铎那边应该是已经答应帮她这个忙了。
江弛予的原意是将郁铎排除在外,他意识到,原来当立场互换的时候,自己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今天中午江弛予是在自己家的沙发上醒来的,他知道昨晚送他回来的人是郁铎,也知道自己拉着郁铎说了很多胡话,但他醉得实在太厉害,不清楚有没有对郁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上回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杨幼筠收起粉饼,翻开手边的时尚杂志,随口提起。
江弛予回过神:什么事?
和我结婚的事。杨幼筠道。
这件事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江弛予收回视线。
你先别急着这么做决定。杨幼筠被杂志上的一篇北欧游记吸引,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你可以去和郁铎商量看看,我想他会告诉你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
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听见杨幼筠提起郁铎,江弛予的脸上总算有了些波澜。
今天正好见了一面,就顺口提了。杨幼筠手里的杂志翻过一页:怎么,不能告诉他?你是怕他支持,还是怕他反对?
江弛予紧紧盯着杨幼筠的眼睛,问:他怎么说?
杨幼筠微微笑了笑,正欲开口,江弛予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闪烁着郁铎的名字。
杨幼筠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笑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江弛予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他带着手机来到窗边,看着玻璃外忙碌的跑道,接起了电话。
到机场了吗?电话里响起了郁铎的声音。
与此同时,候机室里响起了通知登机的广播。
江弛予定了定神,回答道:到一会儿了。
胃还难受吗?郁铎问。
江弛予答道:已经好多了。
郁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喊了他一声:江弛予。
郁铎那边有呼呼风声,还有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好像正和哪个咋咋唬唬的后生待在一起。
怎么了?江弛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有一种预感,郁铎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
我想和你说,不要和杨你们要干什么!
郁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短促的惊呼打断,紧接着一连串嘈杂的叫嚣声响起。
电话被挂断,江弛予耳边只剩一阵忙音。
第85章你敢杀人?
不要和杨幼筠结婚,这句话郁铎到底没能说出来。
当时郁铎正坐着李启东的车赶往机场,经过和杨幼筠的那番谈话之后,他迫切地想要在江弛予离开前再见他一面。
这次郁铎没有再犹豫,拦下准备下班的李启东,就这么搭上他的车去了。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开上机场高速的时候,一辆越野车突然从右后方冲上来,当场把李启东的车逼停在了国道旁。
对面的远光灯照得郁铎眼前一片晕眩,他看到几道黑影下车朝自己走来,连忙叫李启东不要下车,但还是晚了一步,车门打开,数十名大汉围拢而来。
这场冲突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身后的一记闷棍,让郁铎彻底晕了过去。之后他就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他光着脚,顺着棠村出租屋那条昏暗的楼梯一路往下跑。外面下着暴雨,他不知疲倦地向下跑着,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焦急。
他想出去找一个人。
但眼前的台阶无穷无尽,无论他怎么跑,都无法到达尽头。恍然间他突然明白了,亲手推出去的东西,不是后悔了就能找回来的。
郁哥,郁哥。
一连串急促的呼喊,将他从无限循环的噩梦中拉了出来。郁铎睁开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脑袋上传来钻心的疼。他这颗命途多舛的脑袋想必又被豁开了一个口,脑门上的血已经凝固,在他的头发上结成了一片硬挺的痂。
郁铎挣扎着坐了起来,看见了蹲在自己身边的李启东。
你怎么样?郁铎扶着脑袋,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问: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