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江弛予乖乖吃完了药,郁铎又毫不见外地转进他的卧室,找了一张毛毯出来。郁铎带着毯子回来时,江弛予依旧一脸愣怔地在沙发坐着,看样子有些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别坐着,躺下会舒服点。
郁铎来到江弛予身边坐下,刚将毛毯披在他的肩上,江弛予就突然往前一倒,扑进他的怀里。
郁铎被江弛予砸地整个人往后一仰,伸手扶住了他的腰,保持住了平衡:耍酒疯呢,江弛予。
江弛予没有回答,似是没有听见郁铎的话。
窗外寒风凛冽,在这样一个冬夜里,更加放大了人类趋光向暖的本能,郁铎舍不得将人推开。他用毛毯将自己和江弛予一起包起来,搂着江弛予,仰身靠在沙发扶手上。
郁铎稍微调整了姿势,让江弛予在他的怀里靠得更舒服些,一只手搂住江弛予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怀里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他才捏了捏江弛予的后颈,问道:感觉好了点没?
难受。江弛予扎在郁铎的怀里,闭着眼睛。
知道难受就好,以后不能这样了。郁铎耐心安抚着怀里的人,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郁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听杨幼筠说,你们明天要一起回一趟总公司?
江弛予动了动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还回来吗?一个不留神,郁铎就把萦绕在心里好几天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不是他该问的,郁铎心里明白,不过话既然已出口就收不回来了,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反正江弛予现在醉成这样,明天未必记得。
江弛予没有回答郁铎他还回不回来,他和杨幼筠这么一去,前路未卜,谁也无法保证结局会是什么样。如果事情成了,杨幼筠入主瑰湖,他是有拥立之功的功臣。
若是败了
若是败了,江弛予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自己再以丧家之犬的模样出现在郁铎面前。
你这几年一个人在外面,是不是过得很辛苦?郁铎只当江弛予不想说,不再追问。他拉高了他身上的毯子,将人一股脑儿地包裹了起来,抱紧了一些。
郁铎又想起了柜子里的那一箱子药,安眠的、止痛的、醒酒的若不是很艰辛,又怎么至于年纪轻轻就攒下一大堆毛病。
江弛予此刻的意志十分薄弱,思绪也很容易被牵着走,郁铎这么一问,许多零碎的画面就涌进了他的脑海。
他想起刚回国的那年,他就将留学期间的所有花费打到林胜南的账户上,还给了郁铎。这笔钱是他在课余时间攒下来的,最多的时候一人打了三份工,吃穿用度十分拮据,忙起来时常记得上顿忘了下顿,胃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后来入职了瑰湖,经济条件是好了许多,但也意味着进入了没有硝烟的战场。防不胜防的明枪暗箭让他心力交瘁,避无可避的加班应酬无止尽地透支身体。
别人需要五年才能做到的事,江弛予只花了两年完成,这其中的艰辛,外人很难去想象。但在这个世上,众生皆苦,郁铎并不见得过得轻松,他的这点苦楚,并不足以拿出来博取同情。
况且他也不想用同情,来混淆郁铎对自己的感情,这些年除了特别想念郁铎,也没有什么是熬不过的。
江弛予淡淡地说道:还好。
郁铎知道,江弛予不在自己身边这些年的经历,不是用还好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他叹了口气,说不清心里是酸还是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还年轻,不用太着急。
我知道,但是郁铎胃痛逐渐平息,江弛予似乎是真的困了,他将脑袋往郁铎的怀里埋得更深了一些,轻声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更强大一点,更能干一些,就有能力保护你了。
不要逼我离开,也不要再赶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以什么身份都可以当然,这后面的半段话太过卑微,江弛予还有自己的骄傲。别说现在不过是醉酒,就算是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可能真的说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你能不能试着稍微依赖我一点?江弛予似乎已经忘了郁铎这个人的存在,开始喃喃自语:我也想能够好好保护你,照顾你,不要你再受伤了。
江弛予一进瑰湖就主动投身杨幼筠的阵营,两年间不要命地工作,争取所有上升的机会。
杨幼筠也曾猜测过这其中的原因,她原以为江弛予和她一样,都是靠着恨意支撑,凭借一腔愤懑走到现在。这些年来他不惜剑走偏锋用尽所有力气向上爬,是为了到达顶峰之后,能够尽情报复所有人。
但她一直都猜错了,江弛予不择手段逼迫自己用最短的时间成长起来,不过是希望有朝一日回到他身边的时候,能有能力去保护他。
也不能怪大小姐判断失误,其实江弛予也是这么自欺欺人的,只有以报复之名,他才能守着这一点点希望,咬牙坚持下去。
江弛予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偏执,但他已经明白只有爱是没用的,到头来不过是感动自己。只有先长成一棵大树,才有资格替别人挡雨。
也只有这样,才能留在他的身边。
江弛予,还醒着么?半晌之后,郁铎才缓过来。
嗯?江弛予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江弛予刚才颠来倒去的自言自语,郁铎都听见了,他原以为经过时间的锉磨,江弛予总会释然。没想到当时自己逼着他离开的那番话,让他钻进了一个更深的死胡同。
郁铎开口说道:你为我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不需要再做什么。
能再见到你,已经是这些年我经历过最好的事了。他低下头,将下巴抵江弛予的发间,手掌顺着后颈来到他的后脑,轻轻地揉了揉,说了句藏在心底的话:其实你这次回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才好。
他们分开了太长一段时间,世上万物每一分一秒都在发生改变,何况隔着如此漫长的时光。重逢之后,各中的矛盾与纠结,不安与彷徨,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理解体会。
但你要知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是你想要的,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给你的,也没有什么事是我不能为你做的。郁铎看着玻璃窗上反射的倒影,声音比碎落的晚霞还要柔软:所以你不要这么逼自己,也不要这么辛苦,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好不好?
郁铎的话音落下许久,江弛予都没有回答他好还是不好,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睡了过去。
郁铎忍不住笑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将江弛予放平躺在沙发上,动手替他松掉领带,盖好毯子,自己起身倒了一杯水出来摆上茶几,然后重新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看着眼前睡着的人。
江弛予回来了这么久,直到今晚,郁铎才有机会好好看看他。这些年江弛予的变化不小,个头又蹿高了些,身量也结实了,五官褪去了青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完全长成了一个成熟男人的模样。
只是眉间沾染上的愁思,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见散去。
郁铎盯着江弛予的睡颜,一心只想把他拧紧的眉心抚平。
于是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轻轻在江弛予的鼻尖蹭了蹭,而后含住他略微有些干涩的唇瓣,温柔地亲吻着,像是在安慰一只满腹委屈的小动物。
江弛予微微睁着眼,他一脸懵憧地看着郁铎靠近自己,又很快离开。
待唇间的温热随之散去之后,江弛予终于伸出手,将他拉进怀里。
第84章他同意了吗?
江弛予这场酒醉到第二天都还没醒。
今天杨幼筠和江弛予就要回B市,郁铎原想等他醒了再走。结果早上六点不到,工地上的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打来,说是两个工人失足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郁铎没办法再耽搁,给他留了一张便条后,就急匆匆去了工地。
项目上发生了安全事故,这事可不敢轻忽,郁铎一整天都在工地和医院两头跑,连口水都顾不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