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刻并不在马路边,而是置身于一座像是废弃厂房的地方。
这里
你醒了。
李启东还没来得及答话,角落里冷不丁响起了一道男声,李启东刚才还咋咋唬唬的,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连忙噤了声。
郁铎抬起头,透过糊在眼睑上的血痂,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建哥。
不过是一小段时间未见,建哥清减了不少。这些年刻意染黑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周身尽显老态,再也不见往日的风采。
建哥,您还真是阴魂不散。郁铎坐直了身体,有些无奈地说道:今天闹上这出,又是为了什么?
金石已倒,就算建哥再想把郁铎当假想敌,也已经没有战场了。
建哥没有立即回答郁铎,而是朝身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立刻会过意来,走上前将李启东从郁铎身边拉开。
随后,建哥低头在遍地的废墟里搜寻了一圈,终于从中翻出了一根铁锹拿在手里,缓步朝郁铎走来。
你想干什么?!李启东见状慌了,顾不上害怕,大声质问道。
铁锹拖在水泥地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建哥来到郁铎面前站定,二话不说,一棍子砸向郁铎的脑门。
温热的血液缓缓流下,沁进了郁铎的衣领,建哥像是玩弄猎物的猫,没有打算一下子就置郁铎于死地,接下来的几棍都精准地抽在那条有旧伤的腿上。
李启东看到这一幕,剧烈挣扎起来,疯了一般叫嚣道:住手!马上给老子住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建哥笑了一声,万分不屑地说道:你不客气,又能怎么样?
李启东是个什么货色,建哥早就心知肚明,并没有把这个小子放在心上。谁知这个绣花枕头突然如有神助一般,一把挣开了建哥的手下,冲上前来一脚飞踹踢开了建哥。
几个小弟晃过神来,忙不迭冲上前架住李启东,一把将他按在地上。建哥更是怒发冲冠,一个骨碌翻身站了起来,照着李启东的脑袋连踢了好几脚。
李启东很快就被打得满头是血,尽管如今,建哥犹不解气,准备再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终于缓过一口气的郁铎开口说道:建哥,您叱咤城北威名赫赫,和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建哥一想,觉得有些道理,时间紧迫,还是不要浪费精力在无关痛痒的人身上。于是他吩咐小弟拖过两张椅子,将郁铎和李启东反手绑在椅子上,再次踱到郁铎面前。
郁铎,早说你和瑰湖的江弛予关系不一般,我也不必瞎费功夫。建哥顿了顿,不忍回忆这段丢人的经历:你们俩联手,把我耍得团团转,很有意思是吧?
与瑰湖的合作中止后,经过身边的人提醒,建哥彻底想起了江弛予这号人物。好几年前,因为砖厂的纠纷,郁铎和江弛予这两人就曾经一起摆过自己一道,那时自己只当这俩是小人物,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没想到到头来竟被这两个小东西啄了眼睛。
误会了。郁铎轻咳了一声,咽下漫上喉咙的血,说道:托建哥您的福,我和江弛予的恩怨人人皆知,当年是我侵吞了他的股份,将他赶出公司,我和他之间早就反目,他现在又怎么可能和我合作针对你?
建哥做事偏激不顾后果,他现在一副失去理智要玉石俱焚的模样,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郁铎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和江弛予划清界限。
现在才想起撇清关系,我告诉你,已经晚了!建哥将手上的铁锹往地上一扔,道:因为你的关系,金石彻底完了。
金石的负债高达百亿,全国楼盘烂尾,因为瑰湖退出,其他觊觎金石土地储备的企业更加谨慎,轻易不会介入。局面发展到现在,凭建哥之力,基本已经无力回天了。
你觉得瑰湖最后决定不入股金石,是因为我的缘故?郁铎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居然还露出了点笑意:建哥,您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一家公司的决策,怎么可能是我可以左右的?
建哥见郁铎死到临头还在狡辩,不由大怒,连声质问道:如果不是你从中挑拨,好好的投资,怎么会说撤销就撤销了?
与其迁怒我,不如好好想想这么多年,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与建哥相比,处于劣势的郁铎的情绪镇定不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从来都不会反省自己的问题,总是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过去砖厂被吊销执照时是这样,如今瑰湖撤销投资计划也是,建哥总是把过错归咎到其他人的身上,从没想过自己曾经种下过什么因。
你有无数次机会做出改变。郁铎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如今你满盘皆输,是由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闭嘴,闭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想当年我
说到这里,建哥蓦地闭上了嘴,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王建明了,所有的成功都已经是过去式。近几年来,他无法接受日益年迈的自己,无法适应时代的转变,无法接受公司逐渐走向没落的事实,无时无刻不感到力不从心。
没有一个人能永远留在巅峰,辉煌过后迎来的必然是下坡。但建哥无法接受,他要永远活在传说里,不管用什么手段。
如果不行,他就必须要找个人,为自己的悲惨落幕负责。
对,都是因为你。建哥伸手指向郁铎,厉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建哥心里比谁明白,瑰湖中止金石的投资是出于商业层面的考量,但他必须找出一个始作俑者,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一生的失败。
你今天把我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和这个自欺欺人的老鬼是说不通了,郁铎的脑袋里嗡嗡直响,双腿更是失去了知觉:我无法改变瑰湖的任何决定,从我身上找突破口不过是徒劳。
我知道,公司倒闭,我已经一无所有。说到这里,建哥的脸上扬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并不想利用你来做什么,你看看,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郁铎环视了一圈四周,终于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建哥的那家旧砖厂。
这座砖厂说起来和郁铎还有些渊源,当年就是因为郁铎工地上的那起售楼部坍塌事故,砖厂被关停,后来听说风头过去之后,砖厂陆续也有偷偷摸摸开工。
我只想要你死。建哥冷笑了一声,道:砖窑里的火已经点起来了,到时只要把你和那边那个小子往风洞里一推
风洞就是砖窑的排风口,里面的温度高达数百度,人掉进去,不需要多久就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建哥的这番话,在当今的法治社会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但郁铎知道他不是在恫吓他们。王建明出身地下世界,一路向上爬的过程中,手上早就血痕累累。
无视法律肆意妄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他们一贯的行事法则。
你敢杀人?李启东头一次见识这种阵仗,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额头上冒出了大滴的冷汗:如果我和郁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以为你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建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要是过去,李启东这番话他大概只会一笑置之,但现如今不同了。这些年他其实收敛了不少,因为他知道,一旦再牵扯上什么人命官司,他的那些陈年旧案都会被翻上来,到时就不是他能够摆平的了。
但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么多,横竖他自己都不大想活了,死之前自然要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他想最后一次,用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我当然知道,但我并不在乎。建哥笑了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横竖不过是吃枪子,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启东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确信眼前的这个老头已经疯了,今天晚上他和郁铎可能真的就要交待在这个鬼地方。
李启东一脸绝望地看向身边的郁铎,郁铎朝他摇了摇头,让他少安毋躁。就在这时,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两个小弟从门外探进头来:建哥,这窑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升不起火来啊。
废物!建哥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但又按耐了下来。这砖窑年代久远又常年失修,这几个年纪小的不会操作也算正常。
你,你,把人看住了。建哥亲自指定两个手下看好郁铎和李启东,自己骂骂咧咧地亲自和小弟一起出去处理。
第86章你舍得吗
给废弃多年的砖窑生火,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建哥带走了大部分人手,厂房里只留下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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