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臻无奈道:“都是用难得的药材精心调配出来的,最是活血暖身大为滋补,苦也得喝!”
姚嵩无赖道:“你这是站着讲话不腰疼!既是千好万好的补药,你怎不喝?!”
任臻被姚嵩挤兑地无法,只得端着药仰脖一气儿喝了小半碗——尼玛当真是苦!他忍住反胃板着张脸将药递了过去:“有我陪你受苦,这下愿意喝了吧?”
姚嵩见状,倒当真不再搞鬼了,干干脆脆地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任臻还在提防他层出不穷的花招,见他这般反常,倒也诧异,当下接过碗来,抬腿就要下榻。
姚嵩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偏着头斜睨了他一眼:“上哪去?”
任臻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你饮了这大补汤药最好要浸浴一番发散药性,我我命人给你准备去。”姚嵩使了个巧劲儿,竟轻易就把人高马大的任臻给拽了回来,他伸手兜住他的脖子,一派天真地问道:“那你也喝了,却要怎么发散?”
任臻只觉得又一滴热汗从额上淌下,犹嘴硬道:“我不打紧,不,不必发散了。”
姚嵩关切地道:“可这大补汤药性如此强烈,我喝了尚且浑身燥热,你怎会不打紧?哎呀,看你都面红耳赤,热汗淋漓了。”说罢便抬手为他拭汗,他的手肤温偏凉,又柔弱无骨,甫一触及,任臻便惬意地出了一口气,随即又赶紧抓下他不安分的手,尴尬地道:“我,我我不热。
“不热?”姚嵩抿唇一笑,另一只手则突袭下方,巧妙地钻进了任臻衣摆之中,顺着结实的大腿一路向上摸去,须臾后一撇嘴道:“嘴硬,下面这汗出的比上头还多呢~”
任臻难堪地呻吟一声,强忍着捉住他灵活使坏的手道:“子峻,不可。”
姚嵩双手被他捕牢,却毫无受制于人的自觉,他倾身靠近,舌尖轻吐,如一条魅惑苍生的灵蛇:“有何不可?任臻,你我一别三年,再见数月,你都不愿碰我一下?”
任臻艰难地喘息道:“一滴精,十滴血,你如今正是固本培元聚气调理的时候,不可泄了元阳。。。”他一贯主张今朝有酒今朝醉,乃是纵情享受之人,只因深惧姚嵩再为他伤身,竟也开始自制自律不肯贪欢了。
姚嵩微微一愣,而后唇线轻勾,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轻笑:“我不可,你可呀。”而后柔软的身躯顺势俯下,埋首于他的腿间。
任臻一惊,没由来地紧张道:“姚嵩!”
姚嵩抬起头来,双眼迷离地看着他,半晌后忽然伸舌轻舔上唇,呵出一口热气:“我还想再进补一下~”
100、第九十九章
任臻最后一丝理智轰然崩塌。
姚嵩低下头,慢慢地将顶/端含了进去,因那/物已完全勃、起,个头甚大,竟不能够轻易纳之,姚嵩只得以舌相就,顺着头部的沟回来回舔/舐吮/吸,一点一点泌出唾沫与不断张翕着的小孔中汨汨涌出的淫,液相混,彻底濡湿了整根阳/具,发出粘/腻的水声,听地人面红耳赤。
任臻仰起头,腰间一抖,难耐地发出一声呻/吟——那孽、根已被包含进了一处温暖紧致难描难画的桃源深处,他只觉得周身上下所有快感都齐齐涌向鼠、蹊,他忽然伸手托起姚嵩的下巴,带着一点命令的语气:“让我。。。看看你的脸——”
姚嵩乖巧地抬起下巴,淋漓的阳、具从红润的口唇中一寸一寸地缓缓滑出,到顶/端处犹不舍地吮/吸了一下,任臻嘶了一声,见姚嵩面色含春,眼角泛泪,目中满是痴迷,那、话、儿便是剧烈一抖,从马、眼处涌出一大泊淫液,甚至涌出来打湿了姚嵩精致小巧的下巴,惹地他又是不满又是不舍地紧含着不住吞咽。
任臻哪里还记得再怜香惜玉,猛地耸/腰,一记紧接一记干/着他的嘴,粗哑着羞辱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居然一脸陶醉,就这么喜欢含、着男人的东西?恩?”
姚嵩从鼻端发出甜腻的呻吟:“啊~我,我没有~恩~”
任臻手下用力,撞击地一下猛过一下,几乎要将整/根全插进去,姚嵩被顶地两眼发黑,鼻中一片催情的雄性气味,对方胯、下粗/硬的耻/毛则时不时磨着他的脸颊,却让他油然感到了一种被强迫的隐秘快感,大片口水从他合不拢的唇角中溢出,姚嵩失神一般地吊着双眼痴痴地看着任臻,断断续续地开口道:“我,我只喜欢,含着你的。。。”
任臻一怔,竟因这一句话而彻底守不住精关,腰间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理智回笼,手忙脚乱地就要抽身而出,但已经来不及了——一道道精、液力道十足地激射而出——憋了数月,任臻也是久旷了的,射地极多,悉数喷淋在姚嵩的口唇、鼻端,眉角之上,甚至头发上都是片片白、浊,看来情/色无比。
事发突然,姚嵩也是一愣,呆呆地望着半死不活地在不住喘息的任臻,忽然又爬了过去,先是将脸上的ti液刮了下来送进唇中一吮,一面伏□竟又将在草丛中半软蛰伏的那物重新纳入口中,不满地道:“我还没吃够呀~”
任臻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彻底阵亡倒地,在心底惨叫一声:尼玛这才是‘磨人的小妖精啊’!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任臻都不大敢正眼看姚嵩——为啥?羞愧啊!他自诩胡作非为惯了的,乃是风月场上的行尊,结果被人作弄地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地,丢不丢人。
姚嵩倒是不以为意神色如常,有时候见某人臊地狠了,就装头疼脑热腿抽筋,立时便让人随传随到乖乖就范。任臻有几次被玩地狠了,把人抱过来往自己膝上一放,恶狠狠地道:“够了昂你!玩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又装吐血!就算是假的我也吃不了这吓!”
姚嵩靠在他怀里闷头直笑,乐不可支似地久久不停。任臻先还是任他笑,渐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板过他的肩膀一看,姚嵩依旧是笑,眼中却是一片水光。
任臻吓了一跳,赶紧投降:“你这是。。。真疼了?哎,是我不好,我马上召医官来——”姚嵩出了名是头笑面狐狸,心里毒计万千面上依旧能巧笑嫣然,谁承想亦会轻易潸然泪下。
姚嵩收了笑声,瞪他一眼,又伸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任臻的“龙头”平日里也是高高在上的,别说被揍,就是摸都没人敢摸上一次,他被姚嵩这么一拍,却是丝毫不气,盯着姚嵩看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这位爷是高兴地流泪了。
他也是傻了,怎没看出姚嵩受尽苦难今日方才拨云见日,有爱人陪着宠着,自可纵情恣意喜怒于形做一回真正的自己了,莫说是喜极而泣就是蹲在地上嗷呜地来几声狼叫也是使得的。他抱大孩子似地将人一搂,摇摇晃晃地哄道:“得,你是我祖宗,爱咋咋吧,只要你健健康康地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姚嵩听在耳里,甜在心底——儿时境遇使他成了个面热心狠之人,对旁人对自己都狠地下心,为达目的,再苦再累也是打落牙齿活血吞,何曾有人这般真心实意地宠爱过他?嘴里却还是嘴硬不饶人地嗔怒着道:“你是准备把小爷金屋藏娇了?”
任臻嘴角抽了抽,吗呀陈阿娇要你这性子和脑子,那也没刘野猪啥事了。当然没敢当面讲出来,他赶紧灭火救场:“我不敢让你劳心罢了。待你身子好了自当为我股肱之臣,岂能埋没于深宫之中?”
“股肱之臣。”姚嵩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而后视线就自然而然地飘到了任臻的“股肱”之处,任臻顺着他的目光向下一看,登时吓出了一头白毛汗,哎哟妈呀,别又来色诱了!每次都是看到吃不到或者吃也只能吃一半,再下去他得先穿回去买万艾可了!防患未然地抬起姚嵩的下巴,任臻开始自救:“待你病好,便做大燕的尚书令。”
这一下倒是大出姚嵩意料,他彻底地怔住了——如今天下还未统一,中原迟早大战,他猜到任臻定会重用他,但却当真没想到会是一国之宰相!他咬了咬唇,浅笑着一挥手道:“任臻,你把事情想地太简单了。明面上我毕竟是后秦降臣,于大燕未有建树,岂能做这帝国宰辅?你让那些鲜卑贵族心中作何感想?就算不明着反对也必横加腹诽,这是先在慕容氏中埋下了不和的隐患,却又何必?”
任臻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笑了一笑:“我就知你会劝我——且先给你看一样物事。”
姚嵩抬眼看他拿出来的一只木匣,打开来,是一方宝光璀璨的紫绶金印。他缓缓地将那大印拿了出来翻过一看——他愕然道:“这是。。。大燕尚书令之印?”
任臻轻轻点头,又道:“你自然知道在你之前,大燕的尚书令是谁。如今他领兵在外,暂不得归,却不忘命刁云到他府中取尚书令印入宫交予我手——子峻,我知道你们先前有不少心结,但那么多年时移世易,早就过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知他是何意?”
姚嵩默然抬头,与任臻四目相对,听他一字一字地道:“以你为相,乃是我与叔明共同决议,燕国上下,无论贵庶,没人敢有异议!”
“我有异议。”
姚嵩歪着身子倚在金华殿的矮榻之上,将手中一本奏折合上,缓缓地摇头道。
任臻本端着碗酥酪茶在喝,一口水差点呛着:“子峻,你说你。。。不同意攻打北凉?沮渠蒙逊那个混蛋害得你——”
“我知道你是急于为我报仇才命慕容永自怀远出兵南下,与苻坚夹攻北凉。”姚嵩轻咳一声,“我也知道蒙逊再厉害也撑不住这致命之击——所以我不同意。”
任臻知道他必有后话,果然听他续道:“当初蒙逊为求大业而向我下毒,情有可原;如今我劝你为统一天下而暂不出兵,也是情有可原。”
“咋一当上尚书令就变成圣母莲花受了。。。”任臻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姚嵩微笑地瞟过一眼,他立即噤声,俯首帖耳做虚心求教状:“难道一鼓作气地统一凉州,反而不好?”
姚嵩道:“据闻沮渠蒙逊已经派出密使到中山向慕容垂求助,为顺利结盟更不惜一掷千金上下活动,收买了好一批人在后燕朝中为他造势,其中包括赵王慕容麟。”
赵王就代表了太子慕容宝,这事儿任臻也听说了,所以才趁他们未曾沆瀣一气,想要一举灭了北凉,以免夜长梦多。
“慕容垂迟迟不肯表态接纳蒙逊并非顾忌所谓的两燕交好,而是他还在观望时机而暂不轻举妄动罢了——慕容垂用兵多谋,速喜抄人后路,而北凉地处要冲,正好可为敌后战场,他怎会放过这么一处战略要地?所以一旦他决意与北凉同盟,就代表他是要远交近攻,对西燕宣战了。”
既如此,不是更该趁早攻下北凉,将战线连成一片,以稳定后方?
“对付慕容垂这百战之将,须有奇招,反其道而行之——以北凉为饵,围城打援!这样就能以逸待劳,牵制住后燕部分兵力!”姚嵩站起身,负手而立,“所以不仅慕容垂在观望时机,我们也得暂时等待——在后秦之时我便悄悄替你筹算过粮饷与兵员问题,后燕有精兵二十万,较西燕还是多出三成。若按照西燕如今的税收与征兵,数年来支撑一场对秦战争已是七七八八了,再爆发一场中原大战的话就须加征粮饷,再扩军需,关中并非你们鲜卑故地,稍有差池便会重启民怨,那是得不偿失。所以最好再拖他个一年半载以休养生息。任臻,你在内扣留慕容熙为质,又不与慕容垂撕破脸;在外命慕容永留驻怀远,沿伊丽河两岸组织军民一起开荒屯田,所为的不就是争取时间累积粮草?”
任臻愣了一愣,没想到姚嵩早已想地如此通透而周到,只得苦笑道:“我现在能理解沮渠蒙逊那混账为何无所不用其极也要留下你了。”
“所以,我也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回报他的厚爱呀。”姚嵩俯身一指沙盘:“苻坚驻军在南,慕容永拥兵在北,就算不开打也已对北凉成包抄夹击之势,足够沮渠蒙逊坐立难安提心吊胆了。”顿了顿,他微一勾唇,浅笑道:“要让一个人痛苦的最佳办法,并非快意恩仇一击毙命,而是要让他在前途黑暗的情况下又给隐约让他看见一线生机——从而惶惶不可终日,拼命挣扎却直到最后才发现,他依旧走投无路。”
任臻隐隐中只觉得一阵阴风扑面,不由地吞了吞口水,忙上前搂了搂他,狗腿道:“宝贝儿真是聪明~”姚嵩呆了一下,俊脸微红,瞪他一眼:“说正经事儿呢,胡闹什么——”任臻摇了摇尾巴:“好,说正经事儿——到时辰喝今天第二轮药了吧?”没等姚嵩反应就高声叫人,不会儿殿门大开,鱼贯进来几个伶俐的小黄门,一人捧药,其余数人捧着一罐罐的糖莲子糖冬瓜糖桑葚,皆是各色的腌制蜜饯。
任臻满意地看着这些精致的剔犀漆碗一字排开:“你怕苦,不要紧,我搜罗了长安城里所有能佐药的吃食,你大可以一样一样地换着吃~”
那几个内侍都是训练有素,绷着张脸做充耳不闻状,姚嵩自个儿不好意思起来,恼羞成怒地道:“谁怕苦了!”说罢随手端起药碗来一鼓作气地仰脖全喝了。任臻拈起一颗糖莲子含进嘴里,笑着拍手道:“原来子峻当真不怕苦啊!”
姚嵩皱着张脸将空碗放下,发现自己居然中了这么个简单的激将法,咬着嘴唇瞪向任臻,简直恨不得一记捶死这痞子。
任臻含笑看着姚嵩含嗔带怒的双眼与日渐红润的气色,越看越是心动,两人无声地凝视了片刻,心中俱是寂静、欢喜。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老臣慕容恒求见皇上!”任臻愣了一愣,与姚嵩对视一眼,统一地觉得此人很是讨厌。但嘴里只得道:“有请。”果见皇叔慕容恒大步入内,俯身对任臻跪行君臣之礼——慕容恒比慕容垂还要年长,辈分既高,又是七年之前平阳起兵之际就跟着慕容冲了,可谓劳苦功高,因而成了西燕唯一封王的亲贵,慕容永不在长安,慕容氏便是唯他马首是瞻。任臻见他下朝之后还特地进宫,知他必有要事,因而瞬间变脸如翻书,笑着亲自下阶来扶:“朕赐皇叔赞拜不名,入朝不趋,何必还行此大礼?”
慕容恒却不肯起身:“臣已老迈,又无大功,不堪如此殊荣,请皇上收回吧?”
任臻讶异地一挑眉道:“皇叔是朕之长辈,慕容氏的长老,一贯忠心耿耿,怎么不堪了?”
慕容恒唉声叹气道:“皇上中兴复国,重振我慕容氏的荣光,每一个鲜卑子弟都与有荣焉,然则如今竟有人仗势欺人,欺到我们慕容氏头上了!”
任臻不动声色地瞟了一脸无辜的姚嵩一眼,手下用力将人强行撑起,和颜悦色道:“皇叔这是从何说起?”
“皇上可知近来颁布均田法令?”慕容恒也不敢太过拿乔,便也随言落座,开门见山道,“户曹官说要实行什么‘三长制’,将关中百姓五家为邻,设一邻长;五邻为里,设一里长;五里为党,设一党长,如此编算户口,再按人头授田耕种,更有甚者,还将那耕田分做什么‘桑田和露田’,桑田可继承,露田在人死后收回——”
任臻已猜出他的来意,此刻便道:“战后关中有大量无主荒地,计口授田可促民生,按丁赋税可以富国。有何不好”
慕容恒果然诉苦道:“我们慕容氏有功有爵的,向来是占田占人,自主坞堡的,一样可以为国纳捐赋税,如今兴师动众地既要编查人口又要计口授田,岂不是逼、大家都退地放人?皇上可是咱们鲜卑之主啊,请您细想想,亲贵百官之中,有几人会真心愿意?”
任臻咳了一声,姚嵩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改耕种与赋税制度,果然燎着了一撮人的屁股,急不可耐地推出个代言人来和他谈判了。他还在组织语言,想要尽可能委婉地解释一下,谁知一旁的姚嵩忽然硬邦邦、冷冰冰地出言道:“大燕本来是行屯田占田制,但是以军屯为主且集中在西北边陲之地,关中大量良田则兼并于少数人手中——公卿贵族们自可田连阡陌,但于国家可有任何增益?!”
慕容恒一愣,似也没想到姚嵩竟然公然与他叫板。其实他秉性宽和,又素知自家皇帝看着不拘小节实则乾纲独断、不是好相与的,所以从来都是退居二线不肯出头,如今着实是被家族中人逼地不行,加上又对姚嵩甚为忌惮——本以为拓跋珪那小子有皇帝撑腰,弱冠之龄而至大将军已是千古难遇,谁知这姚嵩不过一介降臣,就算投诚有功吧,却也不能区区半年就官居上品,成了大燕最炙手可热的权臣,简直是匪夷所思!
更诡异的是原本最忌外族分权的慕容永竟然全不反对,还将尚书令印双手奉上,更是教他们不解至极。如今可好,这贰臣当着皇帝的面扫他脸呢!不由也薄怒道:“姚大人这是在说我们为谋私利而不顾国家了?!老夫还不曾说你擅自动用府兵强行冲进坞堡去盘查人口,甚至伤及人命——大燕皇族乃鲜卑慕容,并非你们姚氏,谁给你的特权?!”
姚嵩拂袖而起:“我府下户曹属官推行计口授田令以来,每天都有皇族贵戚拒绝配合,更有纵容家奴打伤户曹的,我为手下官员人身安全着想才派兵保护,究竟是谁占着特权肆意妄为!”
“够了。”任臻忽然出声,原本吵地不可开交的两人顿时失声,齐齐看向他。
任臻转向姚嵩,沉痛道:“皇叔说的对,府兵不得出长安城,这是规矩,你身为尚书令,怎可先以权犯禁?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往后不可再犯!”
姚嵩望了任臻一眼,缓缓跪下,告罪认错,慕容恒心下刚刚一喜,就听任臻话锋一转,又冷冷地道:“以后出城办事,便先知兀烈一声——你可随意动用虎贲营将士,谁敢阻拦可以军治之!告诉他们,均田法令功在国家,朕一定会执行到底!朕倒要看看,谁还敢跟朕过不去!”
慕容恒听地目瞪口呆,皇帝哪里是给他们撑腰,根本是借题发挥支持姚嵩改革变法呢!
姚嵩听地低头暗乐——就知道这痞子腹黑着呢。慕容氏的骄骑三营大半都被带去西北种田了,若是由当年的三军上将慕容永出面任臻可能还会忌惮几分,而如今慕容恒那班贵族皇亲在长安城内无有所恃,任臻哪会被他们吓倒?慕容恒又素来不是个刚硬人物,被这么迎头一击当头棒喝的,以后必吓地不敢再为人出头。
果然不一会儿慕容恒便失魂落魄地告退,任臻赶紧把姚嵩扶起来,狗腿兮兮地道:“方才我声音大了些,可有被吓到了?要不还是宣太医令来再把把脉?”
姚嵩见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勾住任臻的肩膀,似笑非笑道:“皇上,莫装了。你和慕容永都是豆沙包做的——外表雪白腹中乌黑!心中早有想法了却又不好得罪这班皇亲国戚老封君,就借我这把刀剃头呢!这么着我唱白脸,你们唱红脸,一旦大事告成,就准备把我鸟尽弓藏了”
任臻听地哈哈一笑,竟一把将人抱起,凑过去亲了一下:“好啊,藏入深宫,封你为后!”
姚嵩听地满额黑线,想象了一下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不轻不重地拍了“龙头”一记,嗔怒道:“油嘴滑舌!”
且说改行计口授田以来,因为尚书令姚嵩的强硬已初具成效,关中两州六郡点算出的无主土地与在籍百姓陆续汇总到长安,京畿附近的豪绅士族也不得不退地放人。一日天气晴好,任臻见姚嵩身体也渐有起色,便提议到出城微服寻访,去看看京郊均田令进展情况。
姚嵩二人只带了十余个侍卫便悄悄出宫,任臻本在宫中拘束久了,意欲骑马出城,但转念想到秋风渐起,姚嵩体弱便当即作罢,便叫了辆四周遮挡地严严实实的宽敞马车,又将太监宫女药膳补品熏炉带了一车,这才放心上路。
一路皆是黎庶安居的太平光景,姚嵩捧着只焙着丹参的小熏炉从帘角处向外张望,有感而发道:“我自幼长在长安,却已整整十年未见这般情景了,当年姚家就住这朱雀大街,小时候我娘怕我得罪几个兄长,总把我关在院里不许轻出,我那时淘气,总是偷偷爬墙出来到隔壁这家食肆里找东西吃,偏又没钱,掌柜看我可怜,给了我一只刚出炉的杏酥,是我这辈子最难忘怀的美味了。”任臻凑到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笑道:“呵,那家铺子还在。”说罢掖了掖帘子,将姚嵩轻推回座:“别张望了,仔细又受了风。”
马车缓行数步而后停下,车外脚步疾响,任臻掀帘望去,见兀烈跑地一脸的汗,忙不迭将手上的一大包杏酥恭恭敬敬地呈上:“那铺里有好几种口味,爷没说要的是哪一种,末——小的只得将铺里所有杏酥全买了下来。”
任臻抚额——这兀烈是杨定的私生子嘛如出一辙的死脑筋啊啊啊!他只是为了讨姚嵩欢心,随便哪一个口味重要吗?哎,要是拓跋珪还跟在他身边做这侍卫统领,铁定比他机敏的多。。。想到远在潼关的拓跋珪,任臻忽而有些怔忪,身边的姚嵩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必是方才任臻放下帘子之时与车外亦步亦趋的兀烈打了甚么小暗号,谁知这忠心不二的侍卫统领竟将全店的东西都给扛了回来。任臻见状,便也笑道:“莫要得意,今日定要你将这‘最难忘怀的美味’尽数吃光。”
101、第100章
车马粼粼地出了长安城门,官道两旁人烟渐稀,而田连阡陌,俨然一番新气象。
任臻嘴里虽说要罚姚嵩将杏酥吃完,但怕他吃多了上火,掰了半块喂予他吃了,便将其余的百八十块全分予众人,尤其是兀烈,独得了近半。
一行人便就地休息,用食饮水。那兀烈初时吃地畅快,没多久就被噎地难受,因是皇帝御赐恩赏他“悉数吃了”还不能打包回去,只得皱着眉毛,四处寻水佐食,惹得众人暗中发笑。
任臻见午后气候宜人,便与姚嵩下车透透气,刚在树荫下落座,便闻不远处的田间传来嘈杂啼哭之声。
兀烈正噎地两眼翻白,眼见终于有突发状况了,连忙过来喜不自胜地道:“末、末将前去看看发生何事。”
姚嵩好心地摸过身边的水囊递了过去:“不,我想亲自去看看因何事争执吵闹。”
姚嵩发话,任臻自无不可,二人携手起身而去。
却见田埂边三三两两已围了不少人,中间的一老一少做佃农打扮,双腿沾泥,正与几个手执棍棒的家丁争辩。原来这对父子本在一大户人家为佣,均田令一颁发,便到户曹官衙报道,遂按人头领得数亩薄田。谁知那大户遣家奴一路追来,声称老汉欠银未还,曾愿卖身抵债——既在奴籍怎能记名领田?定要拉人便走,那老汉之子便怒道:“虽有欠钱,但并未签了卖身契,怎就算奴籍了?分明是你等仗势欺人!”对方便道:“你这逃奴!那欠下的银钱就不必还了?天下岂有这等好事!”
任臻止步,微微后倾身子悄声问兀烈:“谁家家奴?”
兀烈道:“似刁将军的舅家,亦是长安豪绅。”
“怎么?想出去拔刀相助打抱不平了?”姚嵩调侃道。任臻看他一眼,笑道:“你要我出手,我便出手。”姚嵩一撇嘴道:“我不理这事。”
任臻便道:“那我也不理——依我看来这父子俩本欲卖身为奴,典身银子都已收了用了却恰逢均田令下,便钻了个空子领了田地,那大户咽不下这口气,这才不依不饶追来寻他们晦气。一方为富不仁一方穷则思变,各有不是。却叫我为谁出面‘拔刀’?”
姚嵩浅笑点头,他的任臻从不会不知轻重地一味热血冲动:“若是寻常富户,为搏个好名声便是为民出头也没什么,却偏又是刁云的亲戚——他是骄骑营的宿将,且人又在前线拼死拼活打天下,若冷不防给他一击,难免他会多心——所以这事最好私了。”任臻亦是如此想,正想转头命人取些银钱来,那边已经斗争升级,开始动起拳脚来了。
“且慢!”一个做僮生打扮的伶俐青年忽然出声,拉开了欲强行拉人的家奴,“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强行虏人?闹大此事就不怕长安吏知晓,上告廷尉,将你等下狱,甚至累及家主吗?”
一袭话果然将众人唬住,姚嵩却暗暗纳闷:小小一个僮生,怎会如此知晓燕律,还说得头头是道?他四下环视,果见人群之中隐着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灰扑扑的一身寻常布衣打扮,戴着个黑纱笠帽——是他了!
那大户家奴回过神来,亦不满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就此罢休?!”
那黑纱男子果然排众而出,朗声道:“这个自然。但闹僵了一拍两散对双方都没好处,不如协商以定。”
那家奴头子冷笑道:“如何协商?他们若有银钱,还须用骗?”
“他们没有。”黑纱灰衣的谢玄微微一笑,足尖点地,“但脚下黄土却有。大燕刚颁下的均田令规定所有领田农民都须按年缴纳一定的谷物、布疋或服兵役,余者才能自家留下。待来年收成,便让二位将留下的谷物按当时市价折予你们——你们也不必怕他们跑了或者赖账,所有持田者皆有在籍登记,又有邻长、里长、党长层层看管,人与地绑在一起,无法走脱,岂不四角俱全?”
姚嵩不由大感诧异——均田令刚颁不久,他辖下不少老宦熟吏都还背不清个中条例,此人看着初来乍到的,焉能如此熟悉?任臻亦挑眉看向来人,心中暗自激赞。
谢玄已劝服了双方,又命杨平铺开一张白纸,执笔沾墨,笔走龙蛇,姚嵩离得不远,看地真切——这区区数十字,写地笔意顾盼、藏蕴含蓄,真真是绝妙书法!谢玄顷刻间便写就一纸契约,让那父子二人皆画过押后,递与那家奴头子,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再请‘三长’公证——让这父子二人分三年将收获谷物冲抵银钱偿还其债,若遇天灾则向后顺延。”
如此处事,众人咸服,各自散去不提。
杨平则蹦跳奔来,刚叫了一声“公子——”便见一彪形大汉走到面前,对谢玄主仆二人一抱拳道:“我家主人请公子过去一叙。”
杨平忙挺身一拦:“你家主人姓甚名谁?所为何事?”谢玄微一摆手止了他的盘问,从善如流地跟着兀烈过到树荫下,对二位衣饰考究的青年公子微揖行礼:“在下言无射,不知二位有何指教?”
任姚二人亦答礼报名,姚嵩一面命人上茶奉客,一面笑道:“无射乃古乐十二律之一,现已失传,公子以此为名必是雅号音律有伯牙之才了。”
谢玄一听边知眼前的俊美男子已知他这名乃是杜撰,便一笑置之:“不敢当。”
任臻不懂这些哑谜,因而道:“我听言公子口音非关中人士,但方才行事却似对大燕律令政策了若指掌,实在令我等钦佩不已。”
谢玄转头看向这英伟不凡的男子,谦道:“在下漂泊不定周游列国,素喜研究当地风土人情,这才略知一二,倒叫二位兄台见笑了。”
姚嵩道:“既是四处游历,必是见闻广博,不知言公子对这均田令可有见地,说来共享?”
谢玄见二人气度不凡,只道是长安城中哪位名门贵胄出城踏秋,便笑道:“均田令乃富国强兵之策,若可得执行,三年之内无饥馁矣——然则行事过急,各中细则未有完善,倒易被某些汲汲营营之辈钻了空子以谋私利,却是一弊,改之大善。”
姚嵩一愣——方才事发之时他便想到了均田令在记名造籍方面的一些不足之处,没想到眼前之人竟也一眼洞穿!他不动声色地笑道:“公子高见。只不知公子既游历天下,又何必黑纱覆容,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谢玄不紧不慢地答道:“在下幼年家中失火,面上烫伤,甚为吓人,为方便行走便干脆这幅打扮了。”
任臻甚爱其才,便不疑有他,一挥手道:“男儿丈夫,何须介怀!”
谢玄便道:“正是呢。如此十年,在下早已习惯,便也随它去了。”一句话掩过,三人落座,天南地北针砭时弊地聊了许多,甚是投契。末了还是谢玄抬头望了望天色,起身作揖道:“时辰不早,在下亦该告辞了。”
任臻姚嵩连忙起身还礼,又问他在长安城内落脚何处,谢玄借故不答,二人只得罢了,命兀烈送他离去。
任臻望着他的背影有感而发地道:“可惜这言无射一看便知隐逸高人无心仕途,否则我真想留下此人相助——”姚嵩则若有所思:“他身上的淡香好生熟悉,我似在何处闻过。。。”
任臻转而笑道:“你是被药香熏久了,我怎就没闻出甚淡香来?”
二人重新登车落座,徐徐开动。与此同时,远处的谢玄忽然驻足回头,杨平不解地道:“公子爷?”谢玄不答,黑纱下的双眼则直追那辆马车而去。
方才那送他离去的高大男子虽经乔装,但一望而知是个昂藏武夫,擦身而过之际更不过意露出了腰间所系的伏虎佩牌——那是虎贲卫的令牌,凭此出入宫禁,断不至有人仿造。又想起方才那两个青年公子的周身气派。。。他心中一动,忽而低头吩咐道:“我们走吧。”
任臻姚嵩二人坐在车中,却反常无话,心中都还在想着那位“言公子”。不一会儿兀烈回来复命,顺便依任臻之命带回了谢玄方才写下那张契约。姚嵩忙接过与任臻二人细看,便是任臻这等不通之人,也看出这纸行书是大家手笔,着实不凡。
姚嵩则反复摩梭着那张宣纸,失魂落魄似地直道:“这字气韵生动,风神潇洒;这纸坚洁如玉,细薄光润,皆属罕见佳品。。。此等人物绝非无名之辈——”
任臻见姚嵩魇住了似地呢喃不止,便将手边熏炉送进他怀中:“你看你才好些,又这般劳神了。。。”姚嵩呆呆地接过熏炉,心念电转间似想起了什么,忽然猛吸一口气,惊道:“我记起来了!是紫罗香囊!为南朝珍品,天下只有一人好染此香!”他忙不迭地再翻看手中宣纸:“错不了,这字师从书圣王右军,这纸乃是青檀四尺丹——竟真的是他!”
任臻被吓了一跳,忙扶住姚嵩双肩:“什么错不了?他是谁?”
“言无射!将这化名中间无字去掉,是什么?”姚嵩急道,“是谢字啊!”
任臻彻底愣住——谢家宝树——谢玄?他是谢玄!姚嵩已越过他劈手掀帘,面色肃然地急命道:“立即回头追击此人!”
任臻回过神来,忙向窗外补了一句:“定要活捉!”
姚嵩浸浴在药香弥漫的热水中,一张脸在袅袅蒸汽里却尤显冰冷。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也不转头,只道:“可是依旧无果?”
任臻按住他□的双肩,微一犹豫,仍道:“封闭四门,挨户盘查——依旧找不到他。”当时他们已经立即调转车头,当即回追,然已不见人影了。虽命兀烈率所有侍卫四散追踪,但毕竟四野茫茫,人手不够,自也没个结果。
任臻只得下令回城之后再行搜寻,但姚嵩心中已知无望。此刻便颦眉长叹道:“谢玄必已看出端倪故了,我怎就这般愚笨,迟了一步没有当场扣下他来!
不。。。事发突然,他定然不及出城——应该还藏匿在长安城内!”他话音刚落,身后便一记入水之声,水花四溅中他被一道火热的胸膛紧紧拥入怀中。姚嵩无奈回头,瞪向任臻陡然放大的俊脸:“又挤又热的,也不嫌!”
任臻赞同道:“真是又挤又热。。。”
姚嵩脸上红晕更盛,猛地在水下抓住那灵动作怪的手指,:“我在说正经事呢!明日便暂闭长安城门,许入不出——掘地三尺也要挖他出来——”任臻一面听一面倾身压迫住了他,姚嵩登时感觉到了他那处灼热已直矗矗硬挺挺地抵在他的股间,他不经意地从鼻端发出一声甜腻的轻哼,软软地怒道:“你近来不是总逼我如蛇蝎么?怎么今天又改样儿了~”
“我不是怕被你这蛇妖缠上,精尽人亡么~”任臻谄笑道,顺势捉住了他绵软挣扎的双手,贴着他湿滑的背暧昧地上下摆动,那、话儿便地耸立着滑进了高热的股、间,烫地姚嵩不住呻吟:“你这混蛋~”任臻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转向自己,双眼之中满是□:“你如今身体渐好了,再忍下去才是混蛋——”
姚嵩无法抗拒,又记挂正事,半推半就间道:“可那谢玄——”
“我知你急于抓他是想纳他为我所用,但谢玄已被排挤出东晋朝廷,多年来都寄情山水不再入仕——他既无心,强求无用,便任他逍遥去吧!”任臻含住他的耳垂吮吸,含糊不清地道。
姚嵩一愣,知道任臻这是误会了——依他看来,谢玄出身诗酒风流的江左名门,就算如今被司马道子逼地辞官自保也绝无可能改投鲜卑慕容氏,一旦南北交战他定会不计前嫌重任晋军统帅——任臻心中本无胡汉之别,到底想的太过简单了些。他执意要捉拿谢玄,为的是斩草除根,为将来统一南北扫清障碍!
他正在脑中翻江倒海地盘算,忽觉得任臻在背后已经热涨涨地捅了进来,不禁呻吟一声,手脚发软地攀在浴桶边沿——罢了,这话现如今也不必出口,只待天罗地网下将人一举成擒,他便先斩后奏永绝后患。
夜深人静之时,一处寻常的小小民居忽然开了道门缝,一个人影灵巧地闪身而进,合上门后冲屋里的人悄声道:“公子爷,外面已经宵禁,想来今夜不至再有甚乱子了。我这就收拾收拾行李,明日卯时城门一开咱们立刻就走。”
谢玄束发披衣,一直候在室内,此刻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平一面将方才躲躲藏藏在街边小铺陆续买到的熟食干粮打包,一面道:“城内各大客栈当真都被官差府兵盘查过了——幸亏公子爷机警,一回来就换了这么个不起眼的住处,给了屋主一点银钱便替我们遮掩过去了。只是小的不明白,就算今日那两位公子是燕国的什么大人物,也没必要捉拿公子呀?燕晋二国一无无纠纷而不打仗,前年还签订了和约,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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