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碳自杀。
这种故事里经常出现的决裂又悲伤的死法,在她的演绎下变得惨不忍睹。
我是出狱两天后才回的家,当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样子时,我忍不住将前一天兄弟们请我吃的大排档全部吐了出来。
我母亲生前是个特别注意形象的人,她从未放弃自己当明星的梦想。
她就在因为被我父亲抓奸在床赶出去的那天还跑到他们的房间画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妆,我父亲在客厅把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烂了。
她却穿黑色的短裙,配着暗红色的高跟鞋,画着艳红的口红,一脸淡定的离开了那个家。
她将自己装点得像个名媛,但是她却从来不管我的死活,之所以她会在法庭上争取我的抚养权,无非就是为了每个月我父亲提供的那点生活费。
正如她所愿,我父亲也不想要我。
我想着一辈子活在自我包装的虚伪梦里的她,此时此刻她的眼睛只剩下空洞的眼白,表情狰狞,面色青紫。她的十指紧扣在喉咙上。血液凝固在指甲间,上面全是翻出来的猩红血肉。
我估计她在死之前一定想的自己会像电视里面那些为情香消玉损的美人一样,安静的睡过去的。
但现实是如此的残忍,就像我不会想到自己刚出狱就要收拾她这幅烂摊子。
当我掀开那个原本用来屯水的大鱼缸上面的玻璃盖时,一股臭鸡蛋夹杂着腐肉的恶心味道冲进我的鼻子。我开始猛地呕吐起来。然后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我想我应该要哭,毕竟,没有母亲死了儿子不哭的道理。即使在我入狱前,她还在试图联系一个器官走私团伙将我的一个肾脏给廉价卖掉。
我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或许早在入狱前我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内心极度变态的人。
反正我爱上了毁灭,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接近她的原因了。
这个女孩是我安葬母亲的那天认识的。
很奇怪的相遇。
那天我从墓地出来,她刚好进墓地。暮色四合,她就在夕阳的暗影下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激动了。我在那个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直觉告诉我,我们是一类人。即使那时候,她并未像现在这样打扮夸张。
记忆里她那天似乎穿着一件白底流苏的长裙,那种典型的绿茶婊装扮却遮掩不掉来自她内心深处的那股渴望。我很少看到一个人和我一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厚的像老痰一般恶臭的绝望。
也许那时候她在家人眼里只是一个乖戾的小孩,但在我眼中她已经是一把尖锐的刀。这是一个成年女人才有而且稀有的魅力。那种像猫一样警觉有带着丝危险的气质足以让所有异□□罢不能。当然包括我。
第一眼,谈不上爱,但我知道,我沦陷了。就像此刻,只消看她一眼,我身上那头刚刚才被安抚到快要睡去的猛兽又再次醒觉成狰狞的摸样。
极少有人会像她这样,毁灭的如此完美。
我开始接触她,让她成为不良少年的一员,在这之后她的本性开始显露出来,穿着也越来越夸张。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她的那份黑暗,在乎她和我一样的堕落,但是我没想到她会变,就是在近期,她变得透明,变得充满希望。
我厌恶这样的她。
我找了原因,所以,我要来摧毁它。
魏文斌:
天气开始变凉了,甚至到了哈口气都能成雾的地步。这几天天气也老是阴沉沉的,天气预报上说这几天可能还会有雪。
南方很少下雪,像这样刚入冬就可能下雪更是稀少,尽管对那天气预报表示怀疑,但我还是有点期待下雪。
那天放完学,我跑到了何辰筱她们班门口站着等她,这家伙等她们班学生都走完了还在座位上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干嘛,一直不出来。
我盯着她,终于她像是放弃了似得长呼了一口气,然后走了出来。
“你干嘛呢,躲着我。”我看着她那头乱糟糟的发型,问她。
她低着头过了半天才回我:“找我有事?”
这家伙总是忽冷忽热的,要不是我真的特别喜欢她,我找就摔桌子走人了。
“你怎么跟坏了的空调似得,忽冷忽热。”我说着也不等她还嘴就一把拿出找就放在身后的围巾框在了她的脖子上。
跟我想象的一样,她抬着头,满脸的惊愣。
我冲着她笑了笑,说:“干嘛,感动到了?”
她抬了抬头,露出被围巾包住的尖尖下巴,然后满脸鄙视的对我道:“你把我想的太容易感动了。”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着你丫的就嘴巴硬,嘴上却笑着:“对哦,你可是身经百战呢!”
话一出口,我心里就咯噔一声,完了,说错话了!果然,下一秒她原本傲娇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去,她撇了撇嘴,开口却说:“是啊,我可是谈过好多男朋友的,你这些小伎俩对我可没用。”
我一阵气恼,就冲她道:“你别这样!”
“哪样?”她语气冰冷。
“你丫的能不能别总不把自己当回事,你这样让我心烦。”我说。
“是吗。”
“我草。”我被她的反应弄得抓狂,手就情不自禁的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低着头盯着她,她的眼睛在头发下闪烁不定,我的心脏又没出息的开始狂跳,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我活到这么久最严肃的语气对她说:“何辰筱,我不管你过去啥样,你非主流也好,变态女也罢,反正我就是把你当回事了,打心里面当回事了。”
她明显一愣,下一秒却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痛得弯下腰,却听到她软软的声音在我耳边道:“你丫的说谁变态女呢!”
我尴尬的哈哈一笑,她已经抽身走了。
尽管肚子很痛我还是连忙追上了她。
我俩并肩走着,我叫她:“何辰筱。”
过了半天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小心翼翼的问她:“你丫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啊!”
她回头瞪我一眼:“你找抽吧!”
我连忙举手投降:“没没,我就好奇,你这装扮......”我话没说完,她的拳头就又落在了我的身上,她出手没轻没重,我疼的龇牙咧嘴的,但我心里也是欠的,她打我的时候我内心尽然觉得有点小甜蜜。
见她撇了撇嘴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我就继续道:“要不,你干脆把这头发剪了,看着怪奇怪的,你又不是玩摇滚的!”
何辰筱抬着脚向着我的屁股踹来,幸好我有防备,一个侧身躲过去,我炫耀似得冲着她哈哈大笑,她看着我,嘴角也微微弯了下来,但下一秒,她那淡淡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她看着我身后,脸上的表情冰冷到毫无温度。
我随着他的目光回头,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皮肤黑黑的少年。
比我们大几岁,短头发,长得有点像陈冠希,他穿着一件短t,露出的胳膊上刺着一个小小的纹身,看样子应该是外面的社会青年。
想着何辰筱之前就是外面混的,我的心不免有点不安,我深怕是她在外面得罪了谁,被人来报复了。
我连忙将她挡在了身后。
那个少年盯着我,不对,他是盯着我身后的何辰筱,绷着脸,也没说话。
“你认识他?”我小声问身后从刚开始就一直处于沉默中的何辰筱。
“不认识。”
“那我们走。”毕竟都当了九年的好学生了,此时在面对那个全身痞气的少年时,我的心里如打鼓一般,但我还是洋装镇定,拉着何辰筱就往外走。
就找我们经过少年身边时,他一把拉住了何辰筱。
“放手。”来不及思考,我已经冲着少年叫出了声。
他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戾气,跟电视里的杀人犯一样,我心里发悚,但还是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他看到我的反应似乎很生气,抡着拳头就要打我,这时候何辰筱开了口,她说:“住手。”然后又说,“魏文斌,你先走吧。”
我草,她那话一出口我就火冒三丈,想也没想,我挥着拳头就冲着那少年脸上去了。
那少年毫无防备的吃了我一拳,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
“她是我的,你不准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瞪着眼睛,用自认为最让人害怕的声音对那个少年道。
但是他似乎并没有听我说话,他双手撑在地上,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被我护在身后的何辰筱。
尽管我对他那眼神感到烦躁,但此时何辰筱拉了拉我,我也就不再管他,回过头带着何辰筱走了。
那一刻,我牵着身边的女孩,心里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定。
左翰:
我输了,一出场我就沦为了配角。
我看到何辰筱看着那个男孩,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男孩,当我被那男孩一拳打在地上时,她却看着那个男孩满面感动。
这该死的女人果然还是跟其他女人一样,是个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无知生物。
我坐在那里看着灰色天空下慢慢离开的他们,一股无力感就在那一刻向着我袭来。
我向后一躺,直接睡在了地上。
四周冰凉的湿气投过我身下冷硬的地面刺过我的皮肤,然后透进我的身体血肉里去。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寒冷,一丝冰凉落在我的脸上,我睁着眼睛,发现下雪了。
☆、怪物
余曼:
我一直觉得像我妈这样的女人要不得,平时买把青菜都要别人给她搭把葱的她,那天就和邻居家的阿姨一起出去逛了下街,回来手里就多了一部崭新的手机。
诺基亚的,带拍照功能,我看到隔壁班的徐爱丽玩过,我还记得那天她在厕所拿出那部手机时所有女生都围着她转的样子。
那一刻,她像个被众人捧着的小公主,可笑得是,她的宫殿是厕所。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部手机抵过我爸两个多月的工资了。
“妈,你买彩票中奖了?”我一边拿着那部新手机小心翼翼的玩着,一边问她。
谁知道我妈却像是魂不在身上一样,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在跟她说话。
那段时间刚好那种关于拍人一下人就乖乖跟着走的迷药传说特别盛行,我就不自觉开始怀疑她也许是中了那药了,不然她是绝对不会买这么好的手机的!
我伸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妈,你中邪了?”
她一个激灵从愣神中醒来,一把排开我的手,叫到:“你要死了,这么说你老妈。”
“欸。”我摸着被她毫无轻重打疼的手不觉发出一声轻叹,却看见她眼神飘忽,似乎是藏了什么心事,“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都初三了,你不好好学习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到时候要是考不上你们学校的高中,我就把你丢去学美容美发!”
一心只关注我哥的她尽然开始埋怨我的学习,我不免有点受宠若惊,这时候却又听到她说:“你把我手机放下,好几千呢,别摔坏了!”
我拿着手机,说:“妈,我们这几天有个冬季运动会,要不你把你手机借玩几天,我拍些照片?”
我原本没做任何希望她会答应的,但是我没想到她尽然说:“小心点,别给你们老师收了!”
这还是我妈吗?
我看着她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她一定有什么心事,但是当时的我已经被拿到那个手机的狂喜冲晕了头脑,所以我完全没把她那些表情当一回事。
我想,如果当时的我把那些对其他人事的专心用到她身上一点的话,之后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吧。
但当时我却拿着手机跑到我哥的房间,准备向他炫耀我的手机,没想到推开门却看到我之前一直担心会出现的场景:我看到我哥坐在他房间的窗前,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打开的作业本,他捏着笔凝在那里,眼睛直直看着窗外,如果我没有推算错,那房间刚刚好正是易北的房间。
易北:
那件事过去一个月后的某天,我们体育老师辞职了,确切的说是被学校开除了。
那天的事情成为了我漫长人生里一个不堪回首却又永远抹不掉的深刻存在。
那是一节课的课后。
我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那里的雪来的特别快,那天已经是我们那里的第二场了。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的人大多数都出去看雪花了,整个教室除了我正埋在一堆课本里赶着昨晚没写的英语作业,另外还剩下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何辰筱,她正匍在前面睡觉。她每天都这样,作为同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还有两位女同学就坐在辰筱的前面,那是一身公主病的徐爱丽和她的跟班罗轩,她们俩嘻嘻哈哈的讨论声永远吵闹无比。
走廊里也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嘻闹声,何辰筱因为受不了吵闹将卫衣上的帽子狠狠套在了头上,我看着她那一头永远毛躁的头发,不觉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一切都同平时无异。
然而暗涌已经悄无声息的靠近了。
最先发出的是一身欢呼,紧接着我听到走廊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然后所有人都往外面冲去。
我以为发生地震了,连忙起身准备拉着何辰筱逃命,谁知道这时候外面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快,荣誉榜上贴张照片,貌似是二班体育老师和某个学生!”
哄,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炸弹猛地炸开了。
我一个踉跄,差点就往后倒在了地上,幸好这时候何辰筱扶住了我,她担忧的声音像是跨别了无数个时空一样,遥远又虚幻的传进我的耳朵,我听到她问我,“易北,你没事吧?”我却一下子甩开她的手,冲着外面狂奔而去。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地上已经积不少雪了,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地上那种毫无实质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我慌乱的扒开人群,然后气喘吁吁的站在了荣誉榜下。
就这样那张照片像把利刃直接通过我的眼睛刺进了我的心脏,我听见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完了!
然后下一个声音说:“这是谁贴的?”声音很冷,我聚起目光,看到了一脸寒冰的何辰筱。
“我再问一遍,这他妈到底是谁贴的!”何辰筱的怒吼声透过旋转急下的雪花直接冲进了苍灰色的天空,她勇猛的跟所有人对峙,而我,却犹如一个通奸卖过的叛徒一样,低着头,连呼吸都怕被人听到了声音。
“我们学校有拍照手机的人没有几个吧!”人群中有个很轻的声音说。
下一秒我的手被人牵了起来,是何辰筱,我望着她,她比我还矮了半个头,但此时的她气焰高到仿佛一个巨人,我看着雪花落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然后轻轻融化掉,让她看起来像个会魔法的女巫战士。
靠近教室后,何辰筱放下了我,那一刻,恐惧再次回到了我的每一个触感,我深怕听到周围有任何人对我发出不一样的嗟叹,我像个瘾君子在自拍自导《皇帝的新衣》。
就在我惶惑不安时,一声尖锐的叫喊穿过教室,穿过外面围在走廊上看着教室的同学,然后回荡在雪花飘扬的空荡操场上,旋转进无数飞扬的雪花里逐渐远去。
我们安静的生活也随着那一声尖叫远去。
教室里,徐爱丽正在跟罗轩津津乐道的谈论什么时,气势汹汹的何辰筱突然就冲了进去。
没等那两位女生明白过来,她便一把抓住了徐爱丽的头发,然后硬生生将那个女孩甩在了地上。这个时代的小孩大都是娇生惯养的,特别是像徐爱丽这种天生被当做公主一样养的女孩,哪吃过这种苦头。徐爱丽一摔在地上就张着嘴大哭起来。
旁边她的好友见状,脸色卡白,她尖叫道:“何辰筱,你......你想干什么?”
何辰筱冷冷看了她一眼,都懒得回答她,而是直接拽着那女孩的头发带着她整个人往门外走来......
徐爱丽被何辰筱拖着,她不停的在地上挣扎,可无论她怎么去挣脱,也挣不开何辰筱那只用尽全力的手
“何辰筱,你放下她!”我只剩下了恐惧,在她将那女孩拖到门口时,我冲过去,我张了张嘴,声音却是哑的,我说:“何辰筱,你放开她。”
“不放。”两个字简单明了,却将我定在了原地,我开始忍不住的瑟瑟发抖,但我更害怕何辰筱因为这件事被学校开除,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她却抬起头瞪住了我,我看到她红彤彤的眼睛,手一下僵住了,我听到她说:“放手。”
我这句话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叫出来的,我在努力控制自己,但是当我发出声音时,我的眼睛还是湿了,我对她叫到:“何辰筱,你犯什么病!”
“我没病。”她都懒得跟多说一句话了,但是徐爱丽还躺在她的脚边,那个女孩的头发还被她紧紧拽在手里。
“你这样会被开除的?”
“我不在乎。”
“那你他妈在乎什么?”我已经声嘶力竭了,我以为我会直接倒在地上,但是我却听到何辰筱说:“我他妈在乎你。”
下一秒尖锐的哭喊重新充斥了整个校园,人群越来越密集,我就站着班级的门口同那些从教室冲出来看热闹的同学一样,看着辰筱将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孩连拖带拽的摔到了不远处的雪地上。
我想上去阻止她,我想告诉何辰筱,“放过她吧,放过所有人吧,他们都没错,是我的原因,我是变态,我是同性恋。”
可是我的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连抬起来的可能都没有。
我站在那里,看着漫天雪花下,何辰筱穿着一件蓝色的加绒棉袄,里面的卫衣帽子被她翻了过来,上面有个黑色的骷髅头,那就是她的标志。
黑暗和灭亡。
徐爱丽一直在她身边挣扎着,她哭喊得声音依旧完全沙哑无力了。但是何辰筱却完全不为所动。
她做着其他女孩连看着都会觉得血腥的事情,我看到那个女孩身体溅起来的雪泥染脏了她纯蓝色的棉袄。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残忍,但就是那一刻,我觉得她温暖的就像这隆冬里唯一的太阳。
我努力隐忍着,但那些早就盈满眼眶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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