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衢今夜要比往日沉默许多,鲁仁一走,他也颔首行礼,默默转身便走。
季雪庭瞥见他的背影,不知怎地,忽然开口唤了一声。
天衢上仙
天衢身形一震,慢慢地回过头来。
这下反倒是季雪庭变得无措起来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莫名其妙开口喊住了天衢。
须臾的愣怔之后,季雪庭有些生硬地开口道:你可还好?你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天衢眨了眨眼睛,听着季雪庭口中无关痛痒的关切,瞳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微光再次散去。
我,很好。我应当是很好很好的。
天衢喃喃说道,紧接着便立刻调转目光不敢再看季雪庭,拖着步子慢慢往房中走去。
沉默良久,季雪庭总觉得胸口沉沉压着一抹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心绪。
他不愿多想,叹了一口气之后选择最后一栋无人小楼踏了进去。
之后季仙君是如何稍作休息又将自己一身粘腻脏衣换下的琐事自是不用细谈。
说是早点安歇,可季雪庭梳洗完毕之后反而坐在桌前,将怀中封印了吴青的魂瓶又取了出来。
沉思之后,季雪庭抬手解开了封印,瓶口徐徐冒出一缕青烟,须臾之后,吴青平静地坐在了他的面前。
季仙君,你若是信我,之后便要快些去将无目鬼的木芯取来,不然一旦到了血月
吴青抬眼望向季雪庭,开口正要继续无目鬼的话题,可季雪庭却打断了他的话头,然后开口问了一个听上去格外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说你服下忘忧之后已经前尘尽忘,那么你可还记得一个叫做君道一的人。
君道一?
吴青微微偏头,眉头蹙起。
我不知道那是谁?
他问。
季雪庭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我的一位故友。
吴青面上浮现出些许茫然:你觉得我认识他?
季雪庭:也许你就是他。
吴青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这个名字。顿了顿,他又道,你与他关系很好吗?
季雪庭也摇了摇头:关系不怎么样。不过你若是他的话,我倒是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你。
季雪庭并没有告诉鲁仁,他最后一次见到君道一时,那个人曾说过许多语焉不详的话语,其中有些跟他师父子虚老人相关,有些却跟他自己的无情道相关。
【雪庭啊,我若是你,就不会这么修行无情道,你若是依旧按照那糟老头子告诉你的破烂功法继续修行,到了最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要不要来打个赌,你的无情道,到了最后一定会出问题,而到了那一日你一定会非常,非常痛苦。】
季雪庭以手轻轻按了按胸口。
君道一自从与他师父见过一次面之后,仿佛格外看不上那个在凡间庸庸碌碌的老头,平时没少在季雪庭面前疯狂诋毁嘲讽子虚老人。再加上君道一此人惯来满嘴信口胡说,除非事到临头,谁都猜不透他哪句真,哪句假,当年季雪庭也从来没有把他对无情道的提醒放在心里。
直到这些日子,他以无情道飞升成仙,本应算是功德圆满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无情道似乎真的出了些问题。
这么多天来,时不时的隐痛,还有已经很多年都未曾出现的,那些叫季雪庭感到无比陌生的情感,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季雪庭,你这种天生多情种,是修不成无情道的。我实在很好奇,那个糟老头为什么会让你修行无情道】
恍惚中,季雪庭耳边仿佛再一次地浮现出了男人的低语。
他不由有些烦乱。
他是必须也必然要修行无情道的。不仅仅只是飞升成仙,他需要将无情道修行到最后一层大境界,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可能完成那个愿望
唔?
就在季雪庭陷入沉思之时,神魂中的一阵轻微牵动让季雪庭猛然回神。
【阿雪,呜呜呜阿雪】
来自于白发仙君的低语清晰地传入留季雪庭耳中,他猛然皱眉,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异样。
原来他们如今度夜幻做的纸楼乃是季雪庭亲手所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处便是一方简陋的小世界,一切都印在季雪庭神念之中。
而天衢还有鲁仁居住其中,季雪庭自然也若有所感。
如今无论是神魂还是神念,季雪庭都清楚地感觉到,在另一栋小楼之中,本应安歇下来的天衢,现在正倒在房中微微抽搐,痛苦到神志不清。
天衢?
季雪庭心弦绷紧,倏然起身望向窗外。
察觉到他有事,吴青倒也乖觉,连忙自行进入了魂瓶之中。
草草将其封印后,季雪庭飞快地朝着天衢房中走去。
到了天衢所居之处,季雪庭尚未推门,便已察觉到天衢仙力狂乱涌动,再推门进去,果不其然看到他倒在地上,身形佝偻,口中呜咽不止。
虽是上仙之尊,可此时此刻,白发仙君的模样简直就如同街头病弱的野狗般狼狈孱弱。
季雪庭的心一下子变得极重,重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先前就有的担忧齐齐涌上心头,来不及多想,他连忙上前抱住天衢。
指尖搭在天衢腕间,季雪庭眉头紧锁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天衢仙君内息凌乱,仙力亏损更胜之前。
这回季雪庭动起手来倒是比之前熟练很多,他一把撕开天衢衣衫,将手掌盖在了男人的腹部隔着冰凉的皮肉也能察觉出来,之前藏于天衢腹内的那团骨肉如今竟已经凝成一团圆珠,鸡卵大小,触之微硬。
天衢上仙,你忘了我之前嘱咐你的吗?你这根本就是
季雪庭差点没忍住又要骂出声来。
偏巧天衢却在此时慢慢回神,他倒在季雪庭怀中,仰起头来,仿佛还在梦中。
阿雪你来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季雪庭的脸颊一下。
但下一刻,他就像是被什么毒蛇骤然咬住了指尖,迅速而惶恐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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