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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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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鼓喧闹无比,跳百索的,耍大头和尚的,猜谜语的,还有那围观男女,加起来嘈杂得听不清彼此说话声,也就只有那妇女几乎贴着楚宁,他才听清。楚宁听了那话,回头大声对沈晗道:“听见没,要走完主街,您再坚持坚持嘛,大爷。”

沈晗看着喊得小脸红红的楚宁,少年身后是大大小小蜿蜒的彩灯和汹涌人潮,清澈的眸中映着漫天火树银花,尽管难得大声说话,声音在周遭嘈杂中显得弱,然而沈晗还是听清了,他挑眉道:“等下你别喊累。”

楚宁回以一笑,牵着他要往前走,沈晗把人拉回来,道:“左边走,别迷路了。”

沈晗之所以这么说不是没道理的,肃北城花灯模仿汴都风格,百姓用秫秆布置灯阵,人们进入稍不小心,就会迷路,称为“黄河九曲灯”。许多不常来的游客和外商头次见这灯市都会迷路。

楚宁任着沈晗牵着他左转,拐入主街的另一头。

只见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灯笼,尤其是沿街住户和商铺酒家,无一遗漏,竞相张挂。有绢纱手绘大彩灯,也写有商号的大红宫灯,特别是老百姓随心所欲自己扎制的各色彩灯,更是千姿百态,五彩缤纷,与刚才的相比又是另一番风采。

更不同的是,这一头似乎人群更多,有灯谜祭赛,还有社火和台阁戏剧,人潮汹涌,好不热闹。

楚宁看着人潮中间,天空窜出高高的火焰,便拉拉沈晗袖子指着那厢露出的戏台子,咭咭咯咯的又笑又说,沈晗听着,时不时回应他。

楚宁拉着沈晗,挤了好久才到了那火焰处。只见人群围着的是个小广场,正中间垒了火。那基座是用煤砖叠成的一人高的火堆,被人们点燃,那火花如同沿着一轮一轮的灯盏烧着,越往上越窄,直窜天际,真真是“火树银花”。

楚宁没看多久便被前头的小吃街勾走了魂儿,沿着人群挤到那小铺子附近,踮起脚尖看着,看到卖的是正式炒元宵。

楚宁还在后头挤着,沈晗却已经捧着一碗炒元宵回来了,那元宵用糯米细粉制成,圆形,内包核桃仁,白糖为馅,大如核桃。

楚宁惊奇地夹了一块,鼓着腮帮子呼了几口气,没有吃,而是边递到沈晗嘴边,边道:“应该不烫了,快尝尝,这元宵跟汴都的上灯圆子似乎不同。”

沈晗懒懒地就着他筷子吃了,的确是有些不同,肃北城的炒元宵撒糖,甜食,和烧烤摊上的甜口炸年糕挺像,正合楚宁的口味。

那厢楚宁已经捧着元宵在灯谜摊子上猜灯谜了,短短时间,他就连着猜中几个,手上全是摊主送的巾扇、香囊、果品、食物等奖品。四周的人群集中,纷纷夸楚宁,摊主却有些不快了。楚宁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一开始是看到那挂着的玉腰坠精致,想到沈晗的腰坠还挂在自己脖子上,便想赢来给沈晗戴着。

楚宁有些失望地眨眨眼,他一直不去灯谜摊,一路只看看,便是想到沈晗不喜人多。

看着摊主脸色,又想到现下四周人潮拥挤,连肩挨背,人人汗漫,楚宁便拉着沈晗往前走:“走吧,前头有河灯卖。”

沈晗怎会不知楚宁心思,不过还是随着楚宁走了。

楚宁倒是心宽,走到那蜿蜒贯穿肃北城的河道,只见宽阔的河道两侧都是心中有求的男男女女,满满一条河都是灯,粼粼水面,浮灯随着河水缓缓流出城外,如同空中繁星在银河中流动,却比天上的星星都要亮好多,楚宁心情顿时又如之前般雀跃。

两人买了两盏灯,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放了,楚宁坐在岸边,托着腮看着那灯结着对缓缓随水流远,渐渐融入那星河般的灯群之中,忽然脖子上被套上一个略沉的小玩意。

楚宁看了看懒洋洋地坐在自己身旁的始作俑者,才低头捧起那小玩意,那是个做工繁琐精巧的长命锁,上头匠心独运地镶着祖母绿、鸽血和黑曜等珠宝,看起来繁琐奢华却精致脱俗,显然是出自名匠之手。

楚宁听说过汴都盛行在小孩胸前挂长命锁,其意在锁住小孩的命,避免病魔疫鬼侵入危害小孩,一旦戴上了锁,就能无灾无祸,平安长大,在成年后才取下。这锁上的技艺和用材都属绝顶,楚宁一下便猜到这锁的主人是谁,果然,一翻过面,背面正刻着沈晗的名字。

沈晗看着楚宁一副感动得泪珠眼眼中转圈的模样,似乎烦躁般道:“走百病走过了,长命锁锁上了,这下阎王都不敢收你了。”

楚宁甜甜地笑,兔子眼都笑弯了,凑上去在沈晗脸上轻轻啾了一口。

沈晗俯身轻吻他,却没有深入,眸光盯着楚宁背后人群某处,划过一丝寒意。

楚宁感觉到沈晗身上的寒意,疑惑地抬头看他,见了他视线落处,身子一僵,问道:“是什么人?”

沈晗止住楚宁回头的动作,道:“叶泽。”

楚宁一惊,沈晗却自然地拉着他起来,慢悠悠地沿着小路走着,道:“他迷路了。”

楚宁哭笑不得,说来叶泽极少离开楚凰,没来过这肃北城元宵节也是正常,只是在花灯阵中迷路和叶泽那冷酷又严肃的形象实在是反差略大。

楚宁想到灵雪山,有些不舍地道:“我们不若今夜便动身吧。”

沈晗道:“等你的蛊解了,我们再来长住。”

楚宁疑惑:“可是,楚凰不是已经不在了?”

沈晗忽而一笑,道:“或许吧,不过若是他不在,叶泽何必对你穷追不舍。”

楚宁一愣,心中有些恍然,想起了当初沈仁鸿虽然偷袭楚凰,却没有当众处理尸/身,以正道各派对楚凰的痛恨程度,这着实不合常理。再加上之前叶鹤所说和如今叶泽所为,或许楚凰真的还在。

楚宁想起楚凰,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对这消息不带恐惧,只是不知所措。楚凰和楚海清对他是不同的,楚凰入魔的路,是他一步步看着走过来的,他幼时对楚凰的印象也和剿魔时有着天壤之别。

忽然一声马嘶,楚宁才回过神来,照夜白已等在城门口,楚宁上了马,沈晗圈着他,最后看了满城灯火映得天色如昼的热闹之景一眼,恣意道:“下次再来,我们来日方长。”

楚宁看着沈晗任何处境下总是安然不乱的神态,认真道:“嗯,来日方长。”

黑马嘶鸣,四蹄飞奔;玄衣剑客,潇洒不羁;少年白衣,眉目如画。

夜亮如昼,灯火如星,皆抛在身后。

一马一剑一双人,奔入如漆暗夜,向着曼殊城而去,无愧过往,不畏将来。

二十章

大漠戈壁,放眼只见一望无际的沙漠和大片绿洲。绿洲之上,坐落着融千年西域民俗于一体的曼殊城,曼殊城乃通往西域的最后一个关口,更是连接霓凰教领地和其他势力的关口。入了曼殊城,便等同于身入霓凰教领地。

曼殊城城开东、西、南三门,城楼高耸;城内是历朝历代留上的五条蜿蜒的主要街道,点缀以西域风情的过街楼、当铺、货栈、丝绸店、酒肆、饭馆、住宅等等,明明只隔了一日路程,风格却与肃北城截然不同。

短短一日的路程,因为绕了远路,两人足足到夜幕降临之时才到达曼殊城。

天降薄雪,风沙和雪末在篝火映照下一同缠绵着落下。城内夜市早开,酒肆饭馆聚满了三五成群的西域人和装束气质诡异的人士,其中不少来自霓凰教腹地深处。

沈晗和楚宁挑了一家人相对少的酒肆坐下。店内酒卖得最多,其次便是些本土风味的小吃和小菜。

沈晗要来两碗看着还算正常的驴肉黄面,一如既往吸溜地吃着,似乎那诡异的味道一点都不影响他。楚宁知道那驴肉黄面的味道对吃惯蜀中菜系的沈晗来说肯定好吃不到哪儿去,他见过许多初次到曼殊城的人受不了这儿的口味几日不进食的。

楚宁低调地向老板要了一碗羊肉粉丝汤,那汤是本地人做得算好的了,至少没有腥味。

周遭太吵杂,两人又不宜张扬,楚宁便只是给沈晗添了汤,两人在喧闹夜市之中用着饭。

“你们有没有收到消息?楚教主要回来了。”隔壁桌一个人压低声音问道,奈何西域人士天生嗓音大,况且还有内力深厚的沈晗,这厢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桌人感兴趣地把脑袋靠的近些,有人疑惑道:“哪位楚教主啊?”

“呔,当然是小的那位,想当年楚教主风姿卓绝,那叫一个倾国倾城,果然天都看不过眼,要把楚教主放回来了。”透露消息那人感叹道。

沈晗挑了挑眉,那又何足为奇?同父异母的楚宁胜楚凰百倍。

楚宁却奇怪,这些人何来的消息。那厢也有人同样质疑,毕竟楚凰作古已有几年,霓凰教这几年的境况不可谓不荒凉。

只听那人压低声音,胸有成足地道:“现下霓凰教不自量力要去挑战那正道,不过是那右护法占山为王痴心妄想罢了。你们都看到了,左护法大人从不掺和这些事,心里就只有楚教主,那右护法几次邀请都没见左护法大人出手,前些日子左护法大人却孤身一人到了那武林盟,肯定是楚教主有救啦!”

那人似乎在教中有些路子,周遭的人听了不少都一脸深信不疑,其他人即使怀疑也不敢提出,似乎那人以往预言也挺准。

听了一会,隔壁的汉子们酒上三巡,便开始侃天侃地聊些市井话题。

楚宁不再听,只是兀自想着那人所言,越想越觉得挺有道理。忽然,身侧窗户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趁着夜色飞来,落在沈晗的肩上,动作安静低调,倒是没有引起酒肆里高谈阔论的汉子们的注意。

楚宁看那鸽子不像沈晗养的暗鸽,问道:“可是武林盟传来消息?”

沈晗看罢把那纸片化为灰烬,道:“嗯,沈博和正道众人离我们还有三座城池了。”

楚宁想到沈博来信肯定是要知道他们探查魔教结果如何,便问:“我们要如何进教中探查?”他在霓凰教并不呆在总坛,不然此时他还能替沈晗画出地图。

沈晗视线落在楚宁身后,忽然嘲讽一笑,道:“或许不用麻烦了。”

楚宁疑惑,却见身后那桌汉子不知何时散去,只有一个孤傲如鹰隼的黑衣青年,只有一个背影,楚宁却从那冷傲逼人的气质分辨出那是叶泽。

果然,那人转过头,身材修长,同样玄衣加身却是一丝不苟地贴合着,冷傲孤清宛若黑夜中的鹰,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锐利的眼眸冷清地看着两人,却没了上次见面的杀意,只听他道:“此处不便,随我来吧。”

楚宁虽然没有内力,在识人方面却敏锐无比,上次叶泽在别院见面分明心情慌乱而带杀意,此时却恢复了原本冷清的性情,对二人也实在是没起杀心。见叶泽没了威胁,楚宁听了他的话,余光看到酒肆外头那佯装大快朵颐的几人分明是右护法的人,便知道他所言非虚。

楚宁都看出来了,沈晗又怎么看不出来,他和叶泽本井水不犯河水,上回叶泽对楚宁动手后便更谈不上好,只听沈晗道:“上次见面你还欲置楚宁于死地,叫我如何信你?”

叶泽脸色毫无起伏,依旧冷清,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的细长盒子,递给楚宁,沈晗还未拦,楚宁已经满脸惊愕地接过收进怀中。

沈晗皱眉看着楚宁,还未等楚宁解释,那厢叶泽便道:“上次是我鲁莽,若你在意,我可任由楚宁处置。至于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并无加害之意。这盒子,想必楚宁比我熟悉。”

楚宁听罢,无奈地点头,心中情绪尚有些激荡。他怎会不熟悉?那盒中装的是无明真经!世上绝无仅有的孤本,也就楚海清和楚凰二人得见。现下叶泽当着众人面这般张扬,难免招来麻烦,所以他才如此紧张地接过。毕竟进了曼殊城,还是低调为好。

楚宁凑到沈晗耳边,低声耳语,沈晗听了神色自然,他对无明真经没有兴趣,不过既然叶泽表明诚意,便道:“带路吧。”

叶泽身形一瞬,从窗户消失,沈晗抱起楚宁,运起轻功紧随其后。

叶泽把两人带到一处环境清雅幽静的客栈厢房,自己先把剑放在桌上,再在远离剑的一侧清冷地坐着。

沈晗和楚宁在他对面落座,见沈晗不语,楚宁先打破僵局:“你一路追赶,可是为了……楚凰?”

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楚宁的声线与楚凰有七八分相象,叶泽听了脸色一顿,才道:“是,我欲请你相助,唤楚凰醒来。”

沈晗脸色一沉,冷道:“我拒绝。”

叶泽削薄的唇轻抿,才道:“我知你们前来是为打探消息,我有魔教总坛暗道及六部九宫的地图,若要剿何远残党,我也可以出力,其余的,你也可提出,只求楚宁一助。”

何远便是那右护法的名字,叶泽不喜他的激进扩张,向来直呼其名。

沈晗冷着脸,挑眉欲言,楚宁却问:“怎么帮?”

叶泽道:“我知要求过分,只是还请你如以前一般,一次便可。”说罢,那一向无情的脸上竟有一闪而过一丝愧疚,又补充道:“楚凰若能醒来,你身上的司凤蛊我定监他替你解去。”

沈晗道:“若不牵扯楚宁,此时还有商量的余地。既如此,我看今夜我们不必多谈了。”

叶泽神色一肃,正想说些什么,楚宁却缓缓道:“不知左护法从何得来的法子?”

叶泽道:“答案便在你怀中。”

楚宁想起怀里还藏着那金丝楠木盒子,便拿出来,一打开,里头果然是无明真经,封面上头的血迹和残页一如以往。

见楚宁疑惑,叶泽道:“我不欲他再练此功,你们不必担心,只是要他醒来,必须重运他体内功法。”

楚宁心中稍安,叶泽是个死心眼的,好不容易找到法子,自然要坚持到底;但是叶泽出身江南叶家,心里还是带着些正气的,若不是楚凰,怕是也不会在这。

楚宁安慰地捏了捏沈晗用力牵着他的手,对叶泽道:“或许,除了再替楚凰运无明真经,并非别无他法。”

叶泽道:“你有何法?”

楚宁笑道:“药师谷麒麟玉,想必左护法是知道的,现下它就在我们手中。”

叶泽疑道:“麒麟玉活死人肉白骨不过传说,你要如何保证能救楚凰?”

楚宁道:“若是不成,再按左护法的法子来便是。”

沈晗神色更冷,楚宁回头嫣然一笑,轻声在他耳边安慰道:“不是还有你嘛,他那法子用不到我身上的。”

沈晗想到的是要解司凤蛊必须要有楚凰相助,脸色有些微松动,然而依旧冷然,本欲阻止的话倒是被楚宁堵了回去。

那厢叶泽道:“那我们明日启程。”说罢从怀中拿出魔教总坛暗道及六部九宫的地图,当着两人的面塞入那一路随着沈晗来的黑色信鸽脚上竹筒之中,让鸽子自飞去,补充道:“若有其余条件,尽管提。”

楚宁看着他做完,回过神来把手中的楠木盒子合上,推到叶泽跟前,道:“这个还给左护法。”

叶泽神色不变,推回来道:“不必了,此等妖物,随你们处置吧。既已谈妥,我先行一步。”说罢便拿了剑运功消失在窗口。

楚宁看着散发着低沉的气息的沈晗,默默地扯扯他的衣袖。

沈晗看了他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楚宁松了口气,笑道:“如此多好,不费一兵一卒便完成任务了。我知叶泽本性不坏,只是他为楚凰牺牲太多。”

沈晗不语,楚宁又道:“若今日易地处之,你是叶泽……”

沈晗捏了捏少年凝白如脂的小脸,道:“我只是不愿你回去。”

楚宁笑道:“我既已跟你来到这了,怎么还会害怕回去。有你在,我怎么有事?”

沈晗锋利的眉微皱着,不反驳他。楚宁看着,忍不住伸手给他抚平了。看着桌上的楠木盒子,便打开来,想转移话题道:“叶泽说答案便在此中,也不知除了我,还需要什么。”

楚宁一直没有说他在霓凰教的遭遇,沈晗便一直没问,这时和叶泽的条件涉及楚宁,他便打开那无明真经,只见前头好几十页都是记载详细口诀,他没有兴趣,便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只见上书:

练此功者,众叛亲离,弑其至爱,啖其至亲,历经世间无明之相,方得大成。

楚宁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难怪只有楚海清练成了这无明真经,而楚凰却做不到。楚凰本性伶俐,却没有那狼子野心,曾经楚宁还喊他一声哥哥,若非后来被楚海清带入门练了无明真经,或许如今还是那翩翩佳公子。

无明真经,正如其名。其典故出自佛教。心经所言“无无明,亦无无明尽”指的便是无明真经的无明。无明本就指世间挂碍,稍微一想,便知这内功练到最后,肯定不得善终。

说来可笑,据说这秘籍是楚海清救回一个疯子之时,从那人手里拿到的。那疯子不日便在地牢爆体而亡,然而楚海清却不警醒,还逼楚凰与他一起练此魔功。要怪只怪无敌的诱惑太大了罢。

沈晗却是被上头那句“啖其至亲”激起一身杀气,内力不加掩饰,连屋内帐子都微微颤抖。想起楚宁身上那些有新有旧的深刻伤疤,他心如锥刺。

楚宁被他的内力压得喘不过气,扶着沈晗肩头,直直看入他眼中,道:“都过去了,你不信叶泽,也要信麒麟玉呀,药师谷百年基业,起死回生靠的便是这玉。”

沈晗墨眸渐渐清明,内力收敛,手臂把娇小少年紧紧圈在怀中,楚宁也不言语,只是一下一下地顺着沈晗的墨发。

良久,直到两人的心跳声都化为一道的时候,沈晗才恢复冷静地放开楚宁。

少年白玉透着粉的脸带着笑,看得沈晗微微皱眉。

楚宁把那无相真经合起来,却看到背面上一行小字,正是楚凰的字迹:

千回百转行熔宫,知心焦灼恒未更;

炽中悟得凤字诀,满天烈焰催我生。

楚凰的字迹一向大气,这字迹却潦草狂乱,显然是仓促写就。那字潦草得好几个要楚宁仔细辨认才看清。

然而看明白后楚宁却猜到这字应该是楚凰入魔后期写就,微微叹了口气,道:“原来所谓伏诛,都是楚凰自己设计的。”入魔的样子楚宁是知道的,楚海清后期完全不能自控的模样他见多了,楚宁心里都要隐隐佩服楚凰在如此境地还控制自己回头。

沈晗见了楚宁那深受触动的模样,知他动了恻隐之心,恨铁不成钢地皱眉弹了弹他额头,道:“莫忘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楚宁叹气,道:“那也是楚海清所为,他那时已失了神志……如今再谈也无意义,这秘籍,如何处置?可要交给沈盟主?”

沈晗道:“烧了吧。”

楚宁想到沈家的情状还有正道各派,也不知这秘籍若是再次现世要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便按着沈晗的话把手中秘籍靠近烛火,点燃了,放入那金丝楠木盒中。

秘籍残破,数来不过几十页黄纸,很快便被那火舌化为灰烬,只剩那火烧着,最后烧得无纸可烧,留下一堆透着些许火星的黑色灰烬。

长夜,孤灯,曾经搅乱武林的无明真经已成灰烬,至于那昔日凤凰能否涅槃重生,尚不可知。

二十一

曼殊城天微亮。即将进入霓凰教腹地,顾虑到漫天黄沙,楚宁和沈晗两人换了西域装束,同乘着叶泽准备好的骆驼向着城门而去。

天光乍破,城门敞开,只有零星的商人,叶泽孤清地骑着骆驼在门外看着两人,身后是漫天飞舞的无垠黄沙,看到换了西域装束只露出半张脸的楚宁,风吹面纱轻动,其上那双眼不带笑时和楚凰极像,叶泽少有的顿了顿,才向两人点头,勒了骆驼转向大漠,在前头距离恰好地给两人带路。

空气干燥而寒冷,天色灰蒙蒙,远处的山顶都看不见。风起沙舞仿佛天空在下着沙,时不时一阵风来,沙子打在人脸上比肃北城那如刀寒风更刮人。

无边无际的沙丘,漫天飞舞黄沙,两只骆驼避开一列列商队缓缓而行。

霓凰教离曼殊城距离不近,叶泽带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渐渐走到冬阳悬于天际,带着些暖意的阳光落下,前方是绵延的沙丘,看不到边际。

楚宁虽然极少去总坛,却能认出这条路并不是通往总坛的,正疑惑着,沈晗已问道:“不去霓凰教?”

叶泽骆驼没停,只是回头看了沈晗一眼,道:“何远余党都以为教主已死,况且你们不宜出现在教中。”

楚宁看着前方越往深处越阴沉的天,那阴沉与天上乌云密布不同,看起来与周遭暖阳遍洒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意外和谐,然而但凡路过的人都会自然从心中产生抵触之情。

沈晗皱眉,道:“人人都道玄门早已绝迹,想不到大漠深处还有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

楚宁看到那黑压压的地域便知道叶泽要带他们到何处了,那是历代教主闭关之地,不通奇门遁甲之人是进不去的,许多游商误入,最后都没再出现过,不知情的百姓都称之为鬼域。

只听叶泽回道:“布阵之人早已仙逝,破阵之法也只传给历代教主。”

楚宁会意,难怪叶泽会那么放心留下楚凰独自去追二人。想到楚凰,楚宁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那人伤势如何。

对沈晗在意的他救楚凰的事,他在意的不是过去楚凰对他做的,毕竟幼时楚凰对他不坏,只是后来入魔之后的疯相把那个翩翩佳公子的印象磨灭了,才让他那么恐惧。强大的武学不吓人,吓人的只是它带来的邪恶和牺牲。

他唯一在意的,大概和叶泽一样吧,他们都不愿楚凰再练无相真经,可那无相真经已在楚凰体内,谁也说不准他会如何醒来,又要作何决定。

随着三人深入,周遭渐渐暗下,两匹骆驼似是不愿再前行,垂着首无生气地原地挖着沙子。

叶泽翻身下了骆驼,道:“跟紧我,若走错一步,我不会回去找你们的。”

楚宁冲沈晗点点头,叶泽话说的绝,楚宁却知道叶泽即便要回头找他们也不会找到的,奇门遁甲之所以强大,正在于此。

鬼域,此行最冷的地方。即使站在眼前也有种遥不可及的错觉。

两人跟紧叶泽,只见叶泽在前头支着一根燃着蓝焰的火把,每走到一个节点便左右挥舞,似乎在辨认方向。

周遭环境被笼罩在灰蒙蒙的颜色中,有种快要荒废了的存在感,若是注视得久了,便有种要把人吸入其中的诱惑,让人不受控制地想要往里头走。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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