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是一面感谢她，一面还有卖个人情给她。</p>
秦良玉哭笑不得，只好蹲身道，“多谢娘娘。”</p>
她道谢爽快，皇后娘娘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拉了她起来，“本宫已服用两枚紫丸，便有此神效，你那里可还有药？”</p>
“为巩固此药药效，娘娘需得服够一个月方可，四日一枚，还需五枚。”秦良玉低头想了想，“我这里还有三枚，缺的两枚娘娘也不用着急。”</p>
“那两枚从何处得来？”皇后娘娘当然着急了，压在她头上狐臭和肥胖的两座大山终于挪了去，这一个月的药吃下去，日后这两座大山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少了两枚，她怎么能不急？</p>
“臣妾已经命国师的旧部，冯当家回五灵山去取了。应该能赶上这药用完。”秦良玉垂眸说道。</p>
冯捷当然不是回五灵山取药的，所有的药，都在秦良玉手上。</p>
冯捷乃是带着八皇子的人，去五灵山取灵泉水的。她多少透漏一点消息给皇后娘娘，免得八皇子半路起歹心，让人猝不及防。</p>
皇后娘娘连连点头，将心放下一半。</p>
见三皇子不用宫人搀扶领路，独自大步从后头走进前殿，脸上还带着纯真笑意，皇后娘娘的目光不由变的温润起来，“你们治疗吧，我不耽误你们了。”</p>
皇后娘娘在一旁，远远的坐了。</p>
秦良玉和三皇子见礼以后，便教他唱歌。</p>
三皇子不知从何时开始，竟把秦良玉当做他的先生。</p>
每次秦良玉向他行礼，他必以学生之礼还之。</p>
说他傻，不通人情世故吧？他偏偏这礼行的比一般的学生还要诚恳认真，一丝不苟的容不得半点马虎。</p>
说他已经开窍了，却还总是露出憨态，除了与秦良玉一起唱歌的时候他节奏把握准确，其余时间总是比常人慢上一拍半拍的。</p>
与他说了半天话，他能回应一句，就不错了。</p>
“先生，今日还唱昨日那首歌吧，曲调欢快，我喜欢。”三皇子嗓音靠后，听起来低沉，有些憨憨的。</p>
秦良玉答应，“三皇子在唱歌上有天赋，您唱的很好，特别是您自己喜欢的歌。”</p>
“我喜欢和先生一起唱歌。”三皇子说的很坦诚，他说喜欢之时，眼睛里也没有男女情欲。就像一个普通的学生，表达自己对先生的孺慕之情。</p>
秦良玉笑了笑，“那就开始了。”</p>
开始是两个人一起唱。后来秦良玉让三皇子自己来唱。</p>
皇后娘娘坐的远远的，可是目光却一刻不离的盯在三皇子身上。</p>
“你瞧，”皇后娘娘说，“三皇子唱歌的时候，真看不出来他心智不全的样子。”</p>
她身边宫女立即蹲身道，“娘娘，江夫人说了，三皇子没有心智不全，他本来就该是好好的。”</p>
这话以前皇后娘娘是不信的，可是这会儿她却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什么叫本来就该是好好的？为何我儿没有心智不全，却成了如今这模样？既然不是先天生成如此，那必是后天人为之……”</p>
皇后娘娘话音落地，身边宫女立时吓了一跳。</p>
“娘娘的意思是……”</p>
皇后娘娘越发瘦削，下巴都尖了许多的脸上，不由浮起一层冷意，她说，“本宫要知道，究竟是谁，让三皇子变成这样！”</p>
“先生。”三皇子突然停下唱了一半的歌。</p>
秦良玉狐疑看他，“怎么不唱了？你唱的很好。”</p>
“先生不开心么？”</p>
秦良玉微微一愣，错愕看着三皇子。</p>
“我从先生的歌声里，听出担忧和不安，先生在担心什么？我能否帮得上先生？”三皇子说，他目光里流露出比常人更真挚的关切，憨直的表情，更容易让人读懂他的真诚。</p>
秦良玉笑了笑，“没有，我没有不开心。”</p>
三皇子却是摇了摇头，“先生骗我。”</p>
秦良玉愣的说不出话来。</p>
“先生的歌声不会骗人。”三皇子说。</p>
秦良玉惊奇了，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自打在僻静的宫道上，看到江简来的身影以后，她胸前的坠子就冷了下来。</p>
以往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是在冰天雪地里，那坠子都比她的体温更温热，总能带给她温暖和鼓励。</p>
可此时，她胸前却像是坠了一块儿暖不热的寒冰，她的体温竟一丝也沾染不上去，贴身带着，竟还是冰凉凉的。</p>
她反复在心底唤着江简来的名字，却得不到一丝的回应。</p>
所以她是害怕了，她担心江简来。担心是因为自己的功力还不足他的五成，可他为了不使四皇子从她身上拿走耳坠，过早化出形体，致使他魂器受损。</p>
她更害怕的是，自此她再也联系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陪伴。他们再也不能共修，共同为了相处一处而努力……</p>
但她以为自己遮掩的很好，不会让人看出她的心思来。</p>
铃铛说过，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也是一种境界。</p>
她以为自己已经摸到这境界的边儿了，没曾想，一个还未恢复的“小傻子”都能看出她的心思来？</p>
“三皇子怎么不唱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上前关切道。“娘娘说，三皇子唱的好听，娘娘听了很开心。”</p>
“可先生不开心。”三皇子说。</p>
秦良玉按了按额角，这哪里是通晓人情世故的样子？</p>
宫人微微一愣，朝秦良玉看了一眼。</p>
秦良玉冲他微微一笑，“我很开心。”</p>
“三皇子多心了，江夫人开心着呢。”宫人立即说道。</p>
三皇子却是摇了摇头，“先生为自己牵挂的人担忧，这首歌不适合先生，我们换一首歌吧，今日教习的时间可以短一些，先生可早些回去，好好休息，恢复精神就不会那么担忧了。”</p>
秦良玉立时吓了一跳，这是那个被人蒙蔽了二十多年，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傻子的三皇子么？</p>
他连自己的心思都能从歌声中领略出来！</p>
这是自己的学生啊，可他唱歌的天赋却是比自己高的多多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旦夕间就能达成吧？</p>
“唱那首《离别曲》吧，也是表达思念之情的，寄托希望，盼亲人一切安好的。”三皇子缓缓说道。</p>
秦良玉震惊的看着他。</p>
这首歌，她只唱过一次。而且并未给三皇子讲过歌词的意思。</p>
三皇子朝她拱了拱手，清嗓子唱了起来。</p>
秦良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竟记住了歌词！一字不差，音律准确，情感到位。</p>
她听得心都颤了起来。</p>
皇后娘娘也不由起身，向这边走来。</p>
三皇子唱完，闭目轻叹了一声，他唱歌的时候，全然看不出憨傻的样子，只给人一种天赋过人之感。</p>
皇后娘娘听他一声长叹，忍不住热泪盈眶。“三皇子这是好了？好了么？”</p>
秦良玉怔怔的看着三皇子，没说话。</p>
三皇子睁开眼睛来，目光比往常都亮堂，原本搭配在一起，显得又傻有别扭的五官，今日也格外的协调起来。</p>
“阿娘，先生不舒服，请先生回去休息吧。”三皇子说。</p>
皇后娘娘怔怔的，呆了片刻才看向秦良玉，“江夫人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太医？”</p>
秦良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事。”</p>
她深深看了三皇子一眼。不希望他把那番思念亲人的话，在皇后娘娘面前再说一遍。</p>
“江夫人没有事，那就多唱两遍，江夫人入宫一趟还要为你父皇医治，原本能教你唱歌的时间就不长。你当多学一会儿才是。”皇后娘娘有些心急，恨不得揠苗助长。</p>
三皇子却静默半晌没说话。</p>
“我瞧三皇子是好了许多了。”皇后娘娘殷切的看着秦良玉说道。</p>
秦良玉还未开口。</p>
三皇子突然发怒，咣当——他猛地把桌案上的茶盏点心水果，全扫落在地上。</p>
漂亮的白玉粉瓷盘子，哗啦碎了一地。</p>
三皇子便是傻着的时候，也没有这般暴怒过。</p>
皇后娘娘和宫人皆吓了一跳。</p>
他低沉靠后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势，“这里是我的宫殿！我。是这里的主子！”</p>
本想上前拉住他的宫人，被他这话给惊在了原地。</p>
“我现在不想学了，谁也不能逼我！”三皇子说。</p>
皇后娘娘呆若木鸡。</p>
三皇子朝秦良玉拱手，“先生请回去休息吧，待先生好了，再来教我。”</p>
皇后未能回过神来，秦良玉也立在原地不敢离开。</p>
三皇子皱了皱眉，“原来我还做不得主……”</p>
“做得！做得主！”皇后一个机灵醒了过来，“还不照三皇子的吩咐？”</p>
三皇子这才笑起来，像得了糖果的孩子般满足，“先生好走。学生终于能为先生做些事了。”</p>
秦良玉被送出宫门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恍惚呢。</p>
三皇子这是好了么？算是开窍了吧？心智已经回到原来的轨迹上，正常人的轨迹上来了？</p>
秦良玉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她无法确定。</p>
没有了江简来的指点，没有了他为她把控方向，她除了在唱歌跳舞上，比旁人多了些天赋以外，她什么都不是了。</p>
若是江简来在，她只用装模作样的把指尖按在三皇子的脉门上，江简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探知一切。然后在她的耳边告诉她。</p>
可现在……</p>
秦良玉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把手紧紧的按在胸前那松木吊坠儿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