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的侍女桑德拉。」
提起这个名字,奥林匹娅丝一楞,反射性脱口而出,「她不是。」她不是我的侍女。
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事的时候,她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还有桑德拉,我会变成现在这狼狈样?无家可归、还见不到两个女儿、错失了与家人相处的时间……你说,我要怎么信任你?」说着,怒意更甚,「──没错,我不该浪费时间跟你辩论这些,我该把你赶出去。」
皮拉平静地看着她,「孩子,要怎么做你才会信任我?」
「起码不是现在。」奥林匹娅丝冷着脸,「你执意说服我同意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却没有展现诚意、含糊其辞,我该如何释出信任?」
皮拉站起身、与奥林匹娅丝擦肩而过接着走到门口,「我可以协助你,在培拉你需要有个人替你谋划。」
然后就像桑德拉一样背叛她──奥林匹娅丝不无自嘲的想着,却也知道皮拉的话不无道理。
皮拉离开前说:「先别急着拒绝我,你再考虑一下吧,我会等你的答复。」
她背对着对方没有搭理。
※※※
「啊──!」
出了甚么事?
入眼室内还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奥林匹娅丝下床摸索地上的涼鞋,同时间,隔着帘幕的窗户也透进了火光、错杂的脚步声──凄厉的尖叫声是从庭院传来的,紧邻着庭院的房间除了她的还有亚历山大、赫菲斯提翁等人。奥林匹娅丝刚披上披肩步出卧房,就看见亚历山大等人围在庭院中央,一旁一个侍女瑟瑟发抖着、脚边倒着灭了的烛台,另一位侍女环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抚。
奥林匹娅丝猜想该是凌晨了,她兜紧了披肩,「怎麼了?」
「不要看。」亚历山大注意到奥林匹娅丝出现,赶忙上前拦阻,「是皮拉夫人。女祭司死了,模樣不怎麼好看。」奥林匹娅丝越过亚历山大的肩膀以及人群只能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一对脚──因为穿着凉鞋没能看清楚,但还是看到痉挛而翘起的脚趾。
「……时间少说也有一天了。」说话的人是佩尔狄卡斯,他半蹲着检查着尸.身的状态,他们几个作为亚里士多德的学生,对于解剖有一定的了解。
佩尔狄卡斯没有回头,问那位吓坏了的侍女,「你刚才有看到甚么可疑的人吗?时间不对,如果皮拉夫人真的在此遇害,那么我们昨晚回来时就会看见她倒在这儿──我想应该是被人移到了这里。」
侍女不住的发抖着,「我、我……我甚么都没看到……」
「别问她了,她这个样子恐怕给不出甚么答案。」赫菲斯提翁说。
佩尔狄卡斯叹气,「你倒说的轻巧,人是死在我家啊,再说皮拉夫人人不是在佩奥尼亚吗?」接着转身对管事吩咐,「快去问一下,最近几天有没有人看到皮拉夫人出现在这附近──」
贝隆尼斯赶忙阻止,「你不正苦恼自己家里死了个人,怎么还大肆宣扬?你该命令他们谁都不许说出去才是。」
亚历山大想想也对,「皮拉夫人身亡之处在你家中庭院不知道会对你的声誉造成甚么影响,再者,皮拉死讯传出去的同时我们几个的形迹也会败露。」
「也对。」佩尔狄卡斯开始低声对管事吩咐。
「等等,」奥林匹娅丝差点站不稳,亚历山大实时扶住她,「你们说皮拉夫人去世的时间超过一天?」
亚历山大点头。
奥林匹娅丝倒抽一口气。
距离最后一次与皮拉夫人谈话,粗算一下还不过四个钟头前发生的事吧?
她期望是他们观察不足所以推算时间出现错误──是的、是的,一定是的……但一个人不久前还跟你谈话,不久就一命呜呼,整件事依然吊诡的不可思议,彷佛一下子从古装剧跳到了悬疑惊悚剧。
奥林匹娅丝低声对亚历山大说:「是这样的,我昨晚睡前……」她将事情粗略跟亚历山大说了,有人作为听众确实纾解了一些不安与惶然。
期间,亚历山大皱着眉思索,好一会儿才回神,勾着她的手臂、领着她走回房间,「没事的,我们会处理这件事……您看起来很累,先休息吧。」亚历山大半强迫着要她躺在床上睡觉、閉上眼,她心烦意乱毫無睡意,显然亚历山大不相信她的话,不过她没有因此生气或者受伤,反倒相当赞同亚历山大的作法──必定是她自己脑子不清楚了。
然而这个时代还没有福尔摩斯或者亚森罗苹,没有目击者、没有挣扎痕迹的命案现场,皮拉夫人的死亡成为了一桩悬案,鉴于目前他们几个人还在躲避伊利里亚人,他们隐密的为皮拉下葬。
奥林匹娅丝就这么度过了惴惴不安的几个日子,她回房时看都不敢看庭院一眼,几天都睡不好,总觉得庭院传来怪声还奇怪的影子,有次还梦见披头散发的皮拉掐着她脖子凄厉的嘶吼:「你的答复呢?」
她当时尖叫着驚醒,还惹来了其他人,只怕皮拉的事情也让他们内心警戒不少。
尽管这事彷佛陈海的大石,但奥林匹娅丝为自己胆小怯弱心生尴尬的同时,也为其他人的沉着既佩服又奇怪──果然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出了这种事了竟然还能不受影响的睡在原来的房间,相较之下她的表现简直像个幼童。
心心念念盼望着离开的奥林匹娅丝,总算在这一日中午挂着浓妆也遮盖不掉的黑眼圈,昏睡在载着她前往马其顿的马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