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大厅往人少的地方去,上了二楼转身进了一个休息室,正要反锁房门,林安就冲了进来,快得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怕祁棠再跑,林安背靠着门堵住出口,看了他好久,才说:
我、我一直在找你。
沙哑的嗓音,像是动物的爪子使劲儿地挠在玻璃上一样,刺耳又难听。
应该是声带损伤。
祁棠垂着头,不去看他,一旁的桌上放着几个一次性杯子,他拿起来,佯装镇定地接了一杯水。
林安见他不跑,放松了些,提步走过来,从后面搂住了祁棠的腰。
熟悉的气味,让他贪恋,又觉得刺心一般的疼痛。
这些天,林安疯了一样找祁棠,哪儿都查了,却什么线索也没有。
什么都被祁棠毁了,他的高傲,他的尊严,他的安全感,全都没了,林安发现,他还是想要祁棠。
夜深人静时,需要蜷缩成一团,咬住被子用力嘶吼,才能忍受这些痛苦。
林安从来不知道,人是可以贱到这种地步的。
松开。祁棠平稳着呼吸。
林安没动,眼眶逐渐通红:你说了,只要两相抵消,就可以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所以我来找你了。
我忍受住了,你欠我一个机会。
蓦地,祁棠缩紧了五指,他咬着牙:林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贱,特别廉价。
林安闭上了眼,防止里面的液体流出来,他鼻尖也变得通红,胸口急促喘息。
几乎是哽咽着承认:嗯,我贱,我知道。那还可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他声音很轻,特别小心翼翼,听着十分可怜,让人心疼。
祁棠忽然莫名地一股怒意,他猛地一把推开林安,端着手里的杯子就把水朝他泼了出去。
哗啦一声,面前的人整个被浇透了。
祁棠胸口起伏:你觉得我们还有继续纠缠的必要吗?
林安没说话,他立在那里样子狼狈地看着祁棠。
那身优雅的白衬衫湿透了,一大片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祁棠忽然发现,林安的胸口若隐若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泛着艳红。
又想起之前林安在他面前换衣服时遮遮掩掩的样子,他脑子蒙了一下。
祁棠缓步走了过去,呼吸都变得轻慢,他伸出手试图扒开林安的衣服。
那是什么,让我看看。
林安却徒然醒悟般,漂亮的眸子闪过惊慌,飞快地捂住了领口:没、没什么。
如果是在花圃和怀表被毁前,他可能还会大大方方地给祁棠看,但现在,不能了。
现在只能更加印证他很贱,他很卑微。
林安想要维护这最后一点自尊。
但祁棠却不依不饶,直接把他按在沙发上,强行扒开了他的衣服。
下一刻,祁棠整个人僵住了。
林安的胸口,有一片野玫瑰,是照着他曾经的那幅画给纹上去的。
很大一片,从乳/首下方,心口的位置,一直蜿蜒连绵缠绕了整个腰身,妖冶艳丽地开在雪白的肌肤上,让此刻的林安整个人都看起来像一件艺术品。
祁棠被震惊了。
他记得,林安很怕疼,怕得要死,特别害怕被针和刀子划伤。
除了身体对疼痛敏感外,那也是出于一种心理上的恐惧,比有些人恐高更甚的恐惧。
但是这种永久性纹身,就是用针把颜料刺进皮肤。
这么壮观的一大片,第一次割线和打雾起码,也要被刺上万针。
更别提后期还得做保养回去补色。
祁棠眼睛有些干,逐渐发红,他指尖颤抖地摩挲着那片玫瑰,哑声说:
什么时候做的,胆子大了,连纹身都敢了。
林安死咬着唇,倔强地看着他,眼里逐渐涌出泪花,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在小幅度地抽泣。
这是他三十几年第一次流泪,除了在床上被做哭外。
心脏撕裂一般的痛。
他想,祁棠还会在乎他疼不疼吗?明明什么都毁了,明明那么狠心和绝情。
现在最后一点自尊心都不允许他保留。
在花圃第二次被毁后,林安就死心和绝望了,他觉得祁棠不爱他了,现在属于他在单方面纠缠祁棠,赖着不走。
是他自己,一直赖着不走
这个纹身,是他想要他们的爱情一直活着,想告诉祁棠,玫瑰还在,会随着他心脏的跳动一直存在,所以,不要难过。
但现在却以这样一个难看的方式被发现,林安觉得很羞耻,心疼得厉害。
屋里一片沉寂,祁棠想起了很多以前忽略的细节。
像是林安被他伤得狠了时,很难过时,就会下意识去摩挲心口的位置。
那时他看不懂,只以为是个平常动作,现在想起,林安是在抚摸这片玫瑰。
还有林安有次把他的手放在心口,说:我们的爱情一直活着,它在这里。
指的不是别的,也是这片玫瑰。
这是在回应他曾经说过的话玫瑰没了,我们的爱情死了。
祁棠垂着眸,眼底神色忽然变得悲伤。
张丞说得对,他用局部去否定了全局,很多事情很明显,他前段时间却像疯了一样,被蒙住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
祁棠闭了闭眼,咬紧了牙,他感受到了心疼。
面前的人比他更狼狈,整个人可怜地缩在那里,满脸的绝望,两颊上挂着泪痕。
他第一次看见林安哭,哭得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像是心都碎了。
祁棠也感觉眼睛很热,像是什么要流出来了。
他脑子昏昏沉沉的,猛地拉上把林安的衣服拉上,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那是一种害怕和惶恐。
祁棠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也许是对自己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许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的判断最后却发觉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离开了画展,祁棠整个人木然地往外走,很匆忙。
却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吕亭看到他先是微惊,随后面色有些古怪。
祁棠什么也没说,提步就要走,吕亭却又拉住他的胳膊。
那个,我想跟你瑯燌说一声抱歉。吕亭虽然思想古板,但却也勇于正视并弥补自己的错误。
祁棠面色平静,脑子里却全是林安胸口的那幅野玫瑰图,甚至都没听清面前的人在说什么。
吕亭的声音还在继续:之前是我不对,我错怪了你,老爷子就舔着个脸跟你说声对不起。
林安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清楚了,我也在你被网暴的时候做了弥补,你小年轻也就不要再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了。
到底是老一辈,不太能拉下脸来,道个歉都有些拧巴。
祁棠在出神间却敏锐捕捉到了什么,他看向吕亭:林安找过你?
吕亭怔了下,他当时还以为是祁棠让林安找过去的呢: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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