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上横也矛盾,竖也矛盾,只有两条路可走,但两条路都被堵死了。
千梧想了一会后说,想不明白就遵循直觉。
江沉闻言忍不住笑起来,你明明是向来懒得思考无脑赌直觉。
被千梧扭头瞪了,他才又敛起几分严肃,那么千梧老师的直觉是?
是好是坏直觉不出来。千梧脚步在台阶上顿了一会才继续向下走,但直觉告诉我,刚才她的所有话都没有作假。
毕竟谎言和伪装就像一幅拙劣的画,在最通透的画家眼中不堪一击。千梧从未在感知他人情感上犯过任何错误。
*
晚饭是一大锅蛋炒饭,又拿火腿和油麦菜简单炒了一道菜。松松把菜出锅的一瞬,钟声再次响起,仿佛在警示这道强制流程。
十五个人坐在一起,抓紧吃饭前的时间分享线索。
我和关平找到了一样画里出现过的古董,是一尊巴掌大的凤凰木雕。薛高个当先发言,那幅画挂在三楼楼梯右边,是幅动物图。左边分别有麻雀,幼犬,泥鳅,右边则对应了凤凰,狼和蛇。
关平立刻说,我俩还去别的储藏室大概搜罗了一圈,没看到其他动物木雕。狼与狗、蛇与泥鳅应该只是迷惑选项,这条线索应该指向麻雀与凤凰。
饭桌上讨论开,赵含低着头没有吭声,这次是智仔主动把葡萄酒酿造手册的线索又说了一遍。
麻雀与凤凰、葡萄酿造手册,还有别的吗?松松问。
一个男人说,二楼有幅画是一个陈旧的柜子,柜子倾斜只用一只脚站着,门漏开一条漆黑的缝,那幅画你们有印象吗?
千梧点头道:有,怎么了?
关平瞪大眼,你不会找到了一模一样只用一只脚站着的柜子吧,我靠。
没有没有。对方连忙摆手,我只是看着那幅画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个精怪故事。它是说有很多老物件,由于长久不被使用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它们被冷落的怨气凝结成精怪,跳出柜子开始行凶。
饭桌上陷入死寂,蛋黄凉凉道:那不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吗?你怎么才想起来?!
男人耸耸肩,这种毫无创意的传说我至少听过一百个,要不是看到那画,鬼才能想起来。就算想起来也没用,这传说就只到这,没有前因后果,也没提破解之道。
众人:
一片无语的安静中,千梧忽然低声自言自语道:物久成精,长久的忽视使它们变成了可怕的妖怪。
关平瞪大眼,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千梧感觉脑袋里好像闪过一点什么,但转瞬即逝。他正要进一步询问,身后忽然再次传来熟悉的阴冷,昨天的醒酒器和酒杯又出现了。
这一次只有十五个水晶高脚杯,醒酒器里的红酒也比昨天看起来少了点。
计算还挺精准。江沉挑挑眉,今天又是刚刚好够十五人的分量吧。
关平捋了捋发麻的胳膊站起来,还是我来倒酒吧。
松松很有压力地长叹一口气,嘟囔道:这酒太可怕,我都不敢多喝了。
你酒量差才应该多喝,反正你能一觉到天亮,这是福气啊。蛋黄暴躁地揉乱一头秀发,真他奶奶的服了,我白天慢慢回忆起一点昨晚的事,我撒酒疯是不是把外套脱了?
无人回答,对昨夜稍微有点印象的玩家面面相觑,都不好意思说出真相。
岂止是把外套脱了。
关平提着醒酒器,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如果咱能活着出去,我娶你吧。
蛋黄:???
关平在刻意淡化大家心头的紧张,众人心照不宣地笑着打趣了几句。而后关平开始倒酒。
这一次仍然每一杯倒到刻度线,最后一杯倒完,醒酒器里和昨天一样,只剩下薄薄一层淡红色的液面。千梧将醒酒器倒过来,那些酒液仍旧不足以汇聚成一滴。
慢点喝。江沉幽幽地在一旁看着他,冷静冷静。
千梧只无聊地瞟他一眼,注视着醒酒器,忽然想到什么,昨天碗筷有人收拾吗?
关平撇撇嘴,当然没有,你昨天喝一杯就飘了,大家看你那样,喝完酒都光速回屋。
千梧问,那碗筷是谁收拾的?
蛋黄说,早上起来我和老薛收拾的,碗筷都脏着,但醒酒器和酒杯自己不见了。
像是知道大家要追问什么,她又说,这套杯子很邪门,早上我和老薛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估计是副本担心玩家破坏杀人机制,所以设定成自动出现自动消失吧。
千梧只得点点头,捏着高脚杯细长的杯柄,看着那个醒酒器不说话。
想什么呢?江沉低声问。
千梧说,我在想为什么会留剩,少到压根倒不出来,但连续两天都剩下这么一点点。
关平闻言低头仔细观察水晶杯上的刻度线,他倒酒很仔细,每一杯都差不多到刻度线。
这个跟我倒酒有关,可能倒哪一杯时稍微多停留零点零一秒就能刚好倒完了,不过无所谓,神经不会为这么点精度拿人开刀。
他无所谓地说。
千梧捏着酒杯放到唇边,深吸一口气。
又是那股醉人的馥郁,江沉说的没错,这酒最大的作用是致幻。今天似乎比昨天更猛了一些,他只闻了一下,眼前恍惚就是昨天江沉戴着眼镜压上来的样子。
千梧猛地闭上眼,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
我说,这位天赋大佬。关平咽了口吐沫,请您冷静,不要空腹一口闷。
我们在仓库找到一些没落灰的锁头,已经把大厅的储物柜锁上了,但不排除你们发疯时找斧子把门劈开,神经想让人发疯总有办法。薛高个认真警告,我真诚建议大家先吃饭,填饱肚子后迅速喝掉上楼。绳子都准备好了吧?趁有意识把自己一只手捆在床头。
有人忍不住问,两人嗨起来互相帮忙松绑怎么办?
薛高个无语,你就不能彼此捆远点吗?
反正你不会醉,见人发疯下楼能不能拦一下?
薛高个点头,这个可以。昨天晚上不知道情况,我没敢动,今天我尽量。
江沉一只手搁在千梧腿上,另一手拿着属于自己的水晶高脚杯轻轻摩挲。
大家已经开始狂吃炒饭,边吃边讨论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冲进房间反锁门。江沉摸着那只高脚杯低声说,这个水晶很好,工艺和设计也非常高级。虽然房子里有很多高溢价的艺术品,但如果这套杯子参与估值,一定是房子里最贵的东西。
千梧闻言侧头看着他,水晶不算很贵重的材料吧。
我见过的那些水晶确实不算,但这种成色见所未见。至少,我个人愿意出比外头所有都高的价钱买下它。江沉忍不住低叹,仍旧在无意识地把玩那只杯子。
他对有脆弱剔透美感的东西向来没有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