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延龄会做出来的事,不过换成是我,我晚上肯定一样睡不着。寇谦正在研墨,正巧我手上的事也还没做完,要多留一会儿。
那先多谢寇待诏相陪。谢琢左右看了看,起身,来得太急,我去茶水房要杯茶喝。
茶水房中只有一个小太监守着,谢琢要了杯茶,在接过茶盏的同时低声道:我有要事必须马上告诉大殿下。
小太监是大皇子特意安排在这里的,听谢琢说得严重,连忙站起身:奴婢这就去。说完,转身快步朝内廷的方向走去。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
茶水房的小太监回来时,故意在天章阁门口经过,谢琢看见后,收起笔墨,和寇谦告别。
出了天章阁后,他转过两个弯,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李忱。
等谢琢施完礼,李忱询问:谢侍读如此着急,是为何事?而且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大理寺吗?
在李忱看来,谢琢虽然年纪尚轻,却极是沉稳,行事断不会如此仓促。所以小太监赶来禀报说谢琢急着见他时,他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给他下套。不过,如今看谢琢的神情,他对谢琢将要说的事更好奇了。
臣是特意进宫来找殿下的,谢琢没有多言,直接道,范纯仁指认了幕后指使之人。
李忱神情一凝:是谁?
谢琢吐出三个字:杨首辅。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幕后指使是杨敬尧这件事,李忱并未觉得有多难相信,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猜到,凌云关失守和陆家如今的境况,定然有他父皇和杨敬尧的手笔在其中。
让他觉得出乎意料的是,杨敬尧竟然会被抓住把柄。
此事非同小可,可有什么证据?
谢琢将侯英以合香为线索,让范纯仁辨认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见李忱面露沉思,谢琢进言:此事无论是杨首辅还是陛下都还不知道,即使大理寺卿要上折子,这份折子也会在明日才出现在陛下的御案。他抬头直视李忱,所以,如今,主动权握在殿下手中。
李忱定定看向谢琢。
谢琢视线不闪不避,眼中俱是赤诚忠心,嗓音微哑,劝道:君父不慈,殿下应当多为自己考虑。
这话说得隐晦,但真的深究起来,极是大逆不道。可听在李忱耳中,却代表着谢琢已经彻底倒向了他。
而且,君父不慈四个字,直说进了李忱的心窝
咸宁帝此前的做派,不就是不慈吗?
无论为君为父,皆是不慈!
李忱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延龄不用着急,另外,你在大理寺可有听到别的消息?
谢琢沉思一番后回答:在审范纯仁时,臣听过一个说法,说杨首辅之所以对此案如此关注,有一个原因是,此次押解兵械的禁军中,杨首辅的侄子也在,禁军全数覆灭,此人也未能逃生,杨首辅才会伤心迁怒。
李忱面露讥诮:伤心?死没死还不一定。他理了理自己的袍袖,延龄在宫中太久,可能会惹人言,今日就先回去吧,我心中已经有数。
谢琢点到即止,依言拱手后,走出了宫门。
李忱拢着袖口,望向文华殿的方向,许久后方道:确实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第二天的大朝上,百官肃立,咸宁帝坐上御座,让诸位大臣有本上奏。
他的话音刚落,御史便出列,明确弹劾首辅杨敬尧通敌叛国。
满朝文武顿时鸦雀无声,殿中一片死寂。
梁国公原本站着在打瞌睡,听见弹劾内容后,立刻睁开了眼。
嘶他隐蔽地抽了口气,觉得这天家父子相残的戏码突然上演,还真是让人不太敢看。
御史本就有风闻奏事之权,这一次手里还握着明确证据,更是理直气壮,慷慨陈词。
朝堂上立刻议论纷纷,吵闹如街市,梁国公跟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勋贵对视一眼,都决定闭紧嘴不发一言。
现在可不单单是凌北兵械被劫的事了,而是羽翼丰满的大皇子抓着了把柄,想要一举除掉父皇脚边最得用的狗,顺便把自己走向储位的道路上立着的巨石清理干净。
一旦杨敬尧没了,整个朝局都会往大皇子手中倾斜。
至于这次宣战,到底是儿子赢还是老子赢,谁都还说不准。
凌北。
落日西沉,夕照缀在草尖。
凌北的风吹得烈,陆骁骑着照夜明疾行至营帐前,银甲后的黑色披风被大风扬起,他翻身下马,摸了两把马鬃,将手中的缰绳顺手抛给张召。
这次耶律真派三千人断了马道,想切断前锋部队的粮草补给,区区三千人,一会儿我让陆将军点几队人马给我,今晚就去削了他们。你到时候跟我走,我在前,你绕后。
陆骁在洛京惯是带笑的眉目此时显得寒光凌厉,他五官线条本就硬朗,如今经了风刀、踏过烽火,更显沉稳,像以鞘藏锋的利刃。
张召拍了拍拳头,应下:好,这两天兄弟们都正闲得发慌!他又问,对了少将军,那个阿术列招了吗?
前些时候,陆骁紧盯着阿术列所在的毒狼部,终于寻了个好时机,带着六千人马突袭。他一人单枪匹马冲进阵中,在后心差点被箭射中的情况下,硬是生擒了阿术列,让张召在后面看着差点肝胆俱裂。
人抓回来后,陆骁直接叫来了凌北最厉害的刑师,命他必须从阿术列嘴里掏出点东西来。
后来张召才知道,这个阿术列在接手毒狼部以前,一直跟在上一任汗王身边,管着埋在大楚的细作暗桩。耶律真登位后,阿术列因为支持前储君,才被放逐到了毒狼部。
他猜测,自家少将军拼了命地都要把这个阿术列抓回来,说不定是因着谢家的旧事。
陆骁颔首,眸中有寒光:招了,问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在军营里,陆骁从不称陆渊为父亲,都是陆将军陆将军地叫,他思索片刻:陆将军可还好?醒着吗?我准备找他商量个事情。
张召被留在军营中,才跟着五皇子一起去探望了陆渊,开口回答:醒了两个时辰,我出来时,又精力不济睡下了,少将军你最好晚些时候再去。
陆骁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
对了,少将军,洛京来信了。
陆骁立时转过头,一把扯过张召手里薄薄的信: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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