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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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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头顶的雨一停,陆骁抬头,就发现是谢琢替他撑了一把伞。

明明他都已经淋湿了。

不过陆骁勾起唇,没有拒绝,就这么将整个院子都检查了一遍。

西面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陆骁想起:葛叔呢?没在家?

他对上次给他泡过一壶茶的老仆印象很好。

谢琢轻轻咳嗽了两声,回答:葛叔前两日回了清源,处理一点琐事。他撑着伞,问面前浑身湿透的人,要不要换身衣服?

不用不用,陆骁顺口说起旧事,我十一二时,在军营的校场里扎马步,管他是烈日还是暴雨,反正都不能动。要是动一下,他比划了一个长度,我爹就用这么长的箭,用布把箭头包起来,咻一下射我腿上。还有一次,冬天,我是前锋军,领着人在雪地里急行,雪厚得能到小腿。找到了狄人的军帐后,就悄悄在外面趴着,从下午趴到半夜,起身的时候人都快冻僵了,所以这点雨不算什么。

回到卧房,陆骁正好讲完,见谢琢听得认真,又打量他的脸色,笑着问:有没有好一点?

谢琢微怔:什么?

我刚刚看你脸色有点白,是不是被吓到了?

谢琢注视着一脸关切的陆骁,明白过来,这人突然说起这些旧事,不过是担心他害怕,想岔开他的注意力而已。

明明自己身上的雨水还在不断往下滴,却一心担忧他会不会害怕,甚至还在听见他咳嗽后,很仔细地用背挡住了风。

谢琢想问,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收起伞,谢琢压着喉间的痒意,低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骁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不觉得自己对谢琢有多好,一时间有些茫然:我想对你好,自然就对你好了,好像没什么原因。

说出这句话时,陆骁心里有什么念头很浅地掠了过去,蜻蜓点水般。

谢琢沉默片刻,突然转开话题:这几个黑衣人是来杀我的,我猜测,应该是文远侯府派来的人。

前日在宫道上,他突然抬起眼,便看见了文远侯脸上明显的探究之意。不过,以文远侯的谨慎,绝不会在探清敌人虚实前贸然动手,这次的刺杀,多半是罗绍的手笔。

文远侯府?陆骁皱起眉,他们怎么会来找你的麻烦?

谢琢没瞒着:是我告诉大皇子和罗绍,陛下会在重阳节举行赏花会,也是我提供了凤凰振羽的线索。

陆骁一贯护短:这是什么道理?没人逼着罗绍折辱那名女子,也没人抓着大皇子的手,狠狠给罗绍扎上一刀。他们之间的仇怨,凭什么怪到了你身上?还动了杀心!

谢琢唇色更淡,良久,他勉强牵起一抹笑:是啊,这是什么道理。

把不放心的陆骁支走后,谢琢打来一盆水,反复清洗自己的手,又用布巾仔细擦干。

陆骁太干净了。

即便被困在洛京,不得不面对勾心斗角和虚与委蛇,但陆骁从始至终,心里都装着凌北的月色和千里阔野,都是干净的。

可他呢?

读过无数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学过无数经世济民的大道理,他谢琢依然只是个满心算计、满手鲜血的小人。

跟他不一样。

葛武回来时,就看见谢琢正出着神,双手已经被布巾擦得发红,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他奇怪道: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脏。谢琢回过神来,问葛武,可有受伤?

一点刮蹭的小伤,不碍事。人已经解决了,死了一个,另一个重伤,我想着公子可能有话要问,就把人带回来了。

嗯。我去看看。往外走时,谢琢顺手拔下了钉在床柱上的弩箭。

檐下,黑衣人被葛武随意扔在地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谢琢蹲下身,淡声问:文远侯世子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黑衣人裹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呼嗬着,不说话。

谢琢握着拔下来的弩箭,箭尖抵在黑衣人的掌心,用力刺了进去,冷淡道: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说完,箭尖又深了半寸。

剧烈的疼痛激的黑衣人颈侧暴起青筋,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他颤抖着出声:我说世子、世子让我们别轻易让你断气,要把你带回去,他要、要亲手活剐了你

谢琢轻声问:还有吗?

世子还说你长成这般模样,不知道多少人、多少人动过心思还说会让你尝尽苦头黑衣人的手被短箭钉在了地上,额上的汗珠混着雨水流过眼睑,他盯着眼神平静的谢琢,面上浮起惧意,仿佛这人根本就是嗜血的恶鬼,没有人性。

等黑衣人彻底没了气息,谢琢站起身,自言自语般:活剐了我?

文远侯罗常令他父亲被判处凌迟之刑,现在罗绍又想剐了他,还真是家学渊源。

谢琢又吩咐葛武,都处理了吧,别脏了我的院子。

葛武颔首:是,公子。

秋雨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不管是血迹还是别的,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文远侯府,罗绍的亲随进到卧房,立刻就被房中浓郁的香气熏得口舌干燥,不由腹诽,明明那处都伤了,还熏这助兴的熏香做什么。他面上还是一派恭敬神色,弓着身,小心道:世子,蹲守的人看见了,那个谢琢进了宫门,去天章阁了。

罗绍躺在床上,脸色阴沉:没死?

亲随犹豫道:没死,也没受伤,看样子前一晚似乎无事发生。

一个茶盏被掷过来,在他面前碎开,接着是罗绍的怒斥:无事发生?好一个无事发生!人呢,派去的人都死了吗?

亲随不敢往后退,硬着头皮:派去的人至今还没回来,世子,这事蹊跷,要不要报给侯爷?

罗绍胸口起伏,他如何不知道这事蹊跷?但现在不比从前,他伤了,后院那些姨娘庶子全都盯着他的世子之位,伺机将他狠狠踩下去。他敢暗地里派人去杀谢琢,却不敢让他爹知道他没经他同意就动了手。

他还有希望,决不能被他爹厌弃。

敢漏出去一个字,就杀了你。罗绍咬着牙,命令,把尾巴抹干净,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这件事!

散衙后,谢琢坐上马车,直到车停下,他掀开布帘才发现不对:怎么来了这里?

葛武扯着缰绳,有些心虚:公子昨夜受了风寒,后半夜肯定也没怎么睡着,得让宋大夫看看才行。

都学会自作主张了?话是这么说,但谢琢没有拂葛武的好意,踩着马凳下车后,又念起宋大夫的脾气,把披风系上了。

宋大夫一见人,捋捋花白的胡子: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葛武代为回答:昨夜文远侯府派人来行刺,扰得公子一夜没睡,白天也没精神。

宋大夫虽然坐在医馆里,但人来人往,消息灵通,况且文远侯世子受伤的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没有多言,示意谢琢把手腕递过来,又让葛武出去把车马安置好。

片刻后,宋大夫询问:公子思虑过重,想来应该不只是因为昨夜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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