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想起,传闻中,梁国公世子沈愚和武宁候陆骁关系亲近如兄弟,时常同进出。
像是看出了谢琢的想法,陆骁翘起唇角,笑意懒散:好兄弟不就该这么用吗?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谢侍读?
他又道:而且我不过一报还一报。你可知道洛京城里有个听曲的地方,叫雅筑?
谢琢点点头,随即记起一桩与陆骁相关的旧闻艳事:我听说,小侯爷曾在雅筑听曲,听完后离开,没想到里面的一个琵琶女格外执着,在你身后追了八里路,说是要以身相许。莫非
陆骁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是颇有些唏嘘:没错,这件事我只告诉过沈世子一个人,第二天,洛京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而且所有人都只知他被一个琵琶女看上了,紧追不舍。却不知道那人实际是北狄派来的刺客,不依不饶地追了八里路,势必要取他性命。
这令他本就不怎么好听的名声雪上加霜。
谢琢默然。
陆骁又道:这次多亏了谢侍读帮忙演这出戏,报了我一箭之仇,等回了洛京,请你喝酒?
谢侯爷盛情,谢琢轻轻咳了两声,脸色在火光下显得苍白似玉,只是大夫叮嘱万不可饮酒,翰林院积攒的事务也很繁杂,想来接下来大半个月都脱不开身。
陆骁听明白了。
这一遭本就是碰巧遇见,戏也演完了,今夜过后,都当没见过对方便是。
四个字概括离我远点。
陆骁回答:那真是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比一个用牡丹花组成的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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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琢,字延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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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出自《易经乾彖》,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轩轩若朝霞举。《世说新语》
第3章第三万里
夏末时节,连下了几场骤雨,文华殿前的白玉石阶都被冲刷得干净。
时任内监总管的高让握着拂尘等在殿前,他面白无须,后背微驼,在咸宁帝驾前伺候了近三十年,依然惯用笑脸迎人。
见远远有一人身着黑色麒麟服大步走来,高让眼尾褶皱里的笑意更深,迈着小快步主动迎上去:小侯爷可算是到了,一个时辰前,城门守军来报,说小侯爷骑马进了内城,陛下就开始等着了。
怕一身沙尘脏了陛下的地方,我快马回府上换了身衣服。
陆骁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的模样,边走边道,高公公,随我一起去雍丘督造行宫的人都被我甩在了后面,照他们的速度,怕是明天才到得了洛京。我自己先骑马回来,陛下会不会恼?
陛下早就猜到了,还说按照小侯爷的性子,向来不耐烦等人,肯定会自己打马回京。高让落后陆骁小半步,态度恭敬又不生疏,安慰道,小侯爷放心,陛下不会怪罪的。
陆骁故意吁了口气:那我这心总算落回去了。
文华殿是咸宁帝处理政事的地方,殿内燃着宁息香。咸宁帝身着龙纹常服,站在窗前,正在看廊下一只鹞子捕食麻雀。
听见陆骁问安的声音,他才转过身,重重拍了拍陆骁的右肩,笑道:我们武宁候总算回来了,你不在,朕耳边都有些过于清净了。
陆骁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随即被他藏进掌心。他神情不变,站姿没规没矩,张嘴就是抱怨:那陛下,下次您可别把我扔到雍丘那么偏远的地方还不让回京了。
咸宁帝指着他,恼怒地朝高让道:你看这小子,惯会得寸进尺!怎么,放他出去跑马,还不乐意了?
高让笑容可掬,没答话。
陆骁自己回答:乐意倒是乐意,但总跑马也没多少意思,小半年没尝到会仙酒楼的莲花鸭签和群仙羹的滋味了,梦里都念着。
说着,陆骁眉梢扬起笑,当然,您要是能再赐我两道御膳,什么莲花鸭签什么群仙羹,不吃也罢!
咸宁帝笑起来:你啊你,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朕!他从御案上拿起一本折子,正好今日上午,你爹的折子从凌州送过来,末尾还添了两句,说劳朕盯着你点,不要让你成天东窜西窜,没个正形。
冤枉!我爹这是故意在陛下面前抹黑我!陆骁又问,我爹我哥他们可还好?大半年我连封家书都没收到过,可见他们早把我给忘了!
他们都好。没顾上你,可能是因为你父亲哥哥都忙。有你父亲领兵镇守凌北,给朕省了不少心。咸宁帝不再多提,指了指摆在御座右下方的案桌,问陆骁,驰风,可还认得这是谁?
陆骁像是才看见那里坐了个人,随咸宁帝指着的看过去,面露思索,随即笑道:自然记得!还要多谢探花郎的牡丹。对了,那朵牡丹凋谢前,我特意命画师临摹了一遍,现在,那幅牡丹图就挂在我的书房里,日夜督促我看书。
谢琢身着绯色官服,更显得眸如寒星,面似冠玉,他身形端直,垂眸朝陆骁施礼:那朵牡丹能得小侯爷珍赏,是下官的荣幸。
以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陆骁垂在身侧的手。
原来昨晚在破庙,他在湿润雨气中闻到一股很淡的血腥味,本以为是北狄人留下的,现在看来,应该是陆骁肩上有伤才对。
真是能忍。
陆骁随意客套了一句,相互都不热络。
两人说完,咸宁帝将手里的折子放回御案,你那脑子总是不记人不记事,难得没把延龄忘了。
想忘也忘不了啊,陛下您是不知道,我刚一回府,管家就追着我问,要不要穿文士服进宫,我没允,心想文士服宽松,袖子又长,干什么都不方便,哪有我这御赐的麒麟服穿着舒服?
陆骁接着道,来的路上我问过才知道,原来因为谢侍读穿文士服太好看,现在全洛京的文士服都要卖空了。
谢琢再次拱手,神情无波,只道:陆小侯爷谬赞。
咸宁帝见陆骁张嘴就来,无奈道:你啊,油腔滑调!又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一来就吵得朕耳朵疼,回你府上去吧。
陆骁利落行礼,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陛下,可别忘了我那两道御膳!
咸宁帝挥袖,笑骂:行了,知道了,朕还能少你那两道菜?
陆骁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大殿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香炉上轻烟袅袅。
咸宁帝站到窗边,见廊下那只鹞子已经把麻雀咬死了,地面上落了几滴血和凌乱的羽毛。他忽地开口问:延龄,你对武宁候印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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