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当年都做了什么，有些人恐慌之下尖叫起来，引来正在外面办公的警察，正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是她回来复仇了”，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有内情，立刻去叫自己师父。
门打开又关上，陈年旧案通过仍幸存在世的人的嘴，终于缓缓浮现在水面上。
女秘书放着音乐躺进浴盆里，在满浴盆芳香的玫瑰花瓣中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她眼神朦胧地看着站在她身边的严孟，笑着说：“我先走一步，去和伯母赔罪啦。”
严孟认真地点点头说：“你放心，剧本我会交到庄淼手上的。”
女秘书笑得更愉快了，闭上眼静候长眠。
严孟看了她好一阵子才转身离开浴室，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剧本，驱车回家。
虽然答应帮女秘书把剧本送到庄淼手里，但严孟并没有亲自去顾家的意思。
聂启鹏不算是被庄淼和顾瀚害死的，可唯一的儿子没了，严孟心里还是相当难过，并不想看见庄淼和顾瀚的脸。
他采取迂回方式，把剧本托付给冯奶奶家一个小辈，用对方无法拒绝的代价，诱使对方把剧本亲自送到庄淼手中。
庄淼拿到剧本时人都是懵的，送剧本的人也没瞒他，说清前因后果，又表示自己接触严孟实在是对方开出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反正东西送到我就算完成了任务，不管你愿不愿意要那都是你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对方满不在乎地说，“你放心，我这个人是很讲信用的，也尊重别人隐私，没有拆开过包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人其实也不在乎严孟和庄淼有什么来往，更无所谓冯奶奶和严孟是不是有过节，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拿到好处。
庄淼差点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才问：“你就不怕严孟骗你？”
这人说：“不怕啊。他就算骗我，我顶多也就是和以前一样罢了，除了白跑一趟腿，我并没有损失什么。”
庄淼无话可说，亲自送他出门了。
他一离开就直奔严孟住处，而严孟也相当信守承诺，听说庄淼已经收到东西，就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了他。
做完这一切，严孟长长出了口气，感觉自己内心的重担终于卸下去一些。
“下一步，就是去自首了。”他喃喃着说，“像严家这么混乱的地方，根本没有必要存在。”
他是真的憎恨严家，但有时候也会觉得生自己养自己的家族不该落到这个地步。
他说不清自己心情到底有多复杂，也无法为自己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最后不免觉得干脆让整个家族消失，这些缠着他的烦恼就不会再出现。
没有什么比空空如也更让他感觉到美妙。
严孟露出一个扭曲的、带着点轻快的笑容，那模样让一直陪伴着他的人毛骨悚然，莫名想到了庄淼曾经饰演过的展烨。
一瞬间恍惚后，竟有人觉得严孟和展烨真的很像。
他们都离奇地不认为普通人和他们是同类，连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堂妹都下的去手，三观已经完全超出正常人的范畴。不止如此，他们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同样简单粗暴，比如展烨直接执行法外公理，而严孟则选择以其他人的死来成全他的困惑。
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经超脱了人类，自私自利地令人恐慌。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在心中庆幸地大叫着。
严孟斜斜扫了他一眼，又恢复浑浑噩噩的样子，亲自从衣柜里找出十几年前一位知名设计师给他设计的西装，郑重地换好，又戴上保存了十几年的ji,ng致袖扣、打上绝版领带、系上新买的皮带，换上一双最近正在富豪阶层流行的皮鞋，含笑往警局去了。
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接待了他，听他说要自首，只震惊了几秒就回过神来，详细询问起情况。
可惜严孟并不愿意直接告诉他，只说要先再见一面自己的堂兄弟们再交代。
老刑警想了想，又请示了上级，最后还是带他去见了严家其他人。
严家人以为他是来落井下石的，又惊又怕又怒，但有些人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不停哭喊着祈求他高抬贵手。
严孟细细地欣赏了一番他们的姿态，最后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天真到极点的笑容。
他说：“不，不要求我。二十几年前被你们糟蹋的堂妹早就回来了，我们都跑不掉。”
严家几名男子表情霍然僵住，死死盯着严孟，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严孟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们惨白的脸色，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和老刑警一起离开，认认真真、言无不尽地向老刑警的上司交代了一切。
他的每一句证词都充斥着浓烈的黑暗和背德，在场的一名年轻女警听得几乎要吐出来，可严孟丝毫没被影响到，还是用轻柔的语调吐出更肮脏的语句，一字一句都像情人间的呢喃。
“我有罪，我认罪。”最后，他这样说，“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赎罪，只是希望得到审判。”
警察们沉默了，做笔录的老警察合上本子，向上司投去询问的目光。
上司心情沉重地点点头，站起身，和其他人一起按程序带着严孟走了。
严孟露出快乐的笑容。
总算要解脱了，离开这个没有意思的、让人暴躁的世界，也不用再面对以前那一张张让他厌烦的脸。
对了，以前那个经常被拿来和他比较的人，是叫顾、顾什么来着？
他在阳光下顿住脚步，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里一片湛蓝，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到严家现在应该再次燃起的火焰——
啊，真是可惜，亏他给自己准备了这么木奉的焰火。
遗憾中，严家别墅区在附近居民的惊叫中燃着火焰，渐渐化作一片废墟。
曾经在这里诞生的罪恶、肮脏，最终都随着火焰化为灰烬，除了严家人口中，在无人能从其他地方得知。
同日，女秘书的尸体被破门而入的警方发现，带队的女警眼神复杂地看着神情安详的女秘书，不知道她是可怜更多还是可恨更多。
是，女秘书的经历的确很让人可怜，但她后面的所作所为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庄淼合上剧本，凝视着窗外一片天光，把头靠在顾瀚肩膀上，“这份剧本……或许可以冲一冲小金人奖。她对我的态度……让我想不通。”
顾瀚在他面颊上亲了亲：“别想太多。他们和正常人不同，你想不通不奇怪。”
庄淼回给顾瀚一个吻。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能遇到你真好。”
第62章
即使知道庄淼只是随口一感慨,顾瀚还是笑得像个傻子。
庄淼看着他笑，心情也非常轻松,再加上随着严孟自首,一部分关于严家的警情进行了通报,之前落在他身上的污蔑都被洗清。
被严家人坑了的水军一个个灰头土脸，面对顾瀚发去的律师函非常头疼。
其实上次他们黑庄淼时就见识过顾瀚有多护短，法院传票都说发就发，并不会因为他们简单道歉而停下动作。他们也想过利用自己的优势，以舆论逼迫顾瀚和庄淼对他们温和一点,然而天盛又不是吃素的，人家有自己的公关团队，市面上还有其他水军等着他们倒台,他们真是有劲儿也没处使。
水军头子气得想骂人,甚至想和顾瀚硬刚到底，但他们并没有后台，刚不刚的，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最后他们还是怂了吧唧地道歉,用词极其诚恳,仿佛大彻大悟。
不大彻大悟不行啊，他们还能怎么办？
“以后绝对不能黑庄淼！”有人咬牙切齿地警告兄弟们，“别光想着有钱拿,有钱拿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在这个指导思想下,网络上关于庄淼所谓的“黑料”很快销声匿迹,官方那边也cha了cha手,庄淼在这个风口浪尖瞬间安静下来。
反倒是严家大案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在同情受害者的同时，也会同情一下庄淼。
“不是说庄淼是活锦鲤吗？怎么这么倒霉的事情都轮到他身上了？”
“我看庄淼是真的可怜，明明和他没有什么关系，非要拿他做筏子。前段时间他微博下柯亚秋粉的那些话我看着都生气，也不知道他看到以后是什么心情。”
“网络暴力真的太可怕了，明明庄淼才是无辜受害者，可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坏人，去攻击他、辱骂他。好在真相大白了，他现在不用再看那些可怕的话了。”
“我之前听信谣言，和其他人一起辱骂了他。我对不起庄淼，我诚恳地向庄淼道歉：庄淼，对不起！”
“以前对庄淼无感的，这次听信谎话骂了他，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如果他有什么新电影，我会去支持的。”
“光支持就行了吗？骂过庄淼，你们难道不觉得应该道个歉？”
在路人们的讨论下，我欠庄淼一个道歉被顶上热搜，虽然位置不靠前，但还是引来许多人关注。
庄淼微博下、庄淼粉丝的微博下、天盛官博下随处可见路人们道歉的身影，让本来打算帮庄淼澄清、讨要公道的粉丝们非常欣慰。
他们恢复以往画风，开始写小论文表示网络暴力是非常伤人的行为，希望大家在站队之前先冷静地思考一下。
【网络让信息碎片化、复杂化，如果不能很好地分辨真伪，很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我们不能保证永远接收正确信息，那么冷静下来多想一想，无疑是最好的应对措施。】
路人看着庄淼粉的小论文，在承认有道理的同时，又有种微妙的欣慰感。
看，这才是庄淼粉丝的常态，好几天没有见到，居然还有点小怀念呢。
当然，不只是路人，元戏歌的粉丝们看到庄淼粉大谈特谈网络暴力的危害，心情真的十分奇妙。
明明是他们先提出要注意网络暴力，但最后真正将这个观点扩散开来的，居然是他们眼中影响力还不怎么足够的庄淼粉。
有路人惊讶极了。
【你们为什么觉得庄淼影响力不足？庄淼，年轻的金水影帝，剧组神奇地拿下三个奖项，现在说出去很多人都知道他好吧？为啥会觉得他没有名气？】
【可能和元大神比起来，庄淼影响力是有点差，不过他在同一代小生里很厉害了。】
【现在和他一起出道的男演员大多还是小生吧？只有他一个拿了实打实的国际影帝，他影响力真的是有的。大家不要因为他的粉丝画风奇怪就不把他当娱乐圈的人啊！他是影帝啊，影帝，娱乐圈的！】
这些解释简直要笑疯路人，而庄淼也是在尘埃落定再次出门工作时，才发现自己的地位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许多年龄比他大的演员都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庄哥，有的还对他点头哈腰，让他有种会折寿的错觉。
姜宁心里得意，但面上不显，只说：“你得适应。以你的能力、运气和背景，以后你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大家都叫你哥，你还能一直不答应吗？”
庄淼为难地说：“我也不是不答应，只是他们年纪比我大那么多，还主动对我鞠躬……我觉得很奇怪。”
姜宁说：“如果实在觉得这样不好，你可以侧身避开。”
庄淼想想，暂时也只能这样，无奈地点点头，去找杜毅导演了。
杜导挺惊奇的：“你怎么有空往这边跑？现在找你代言的大牌应该很多吧，你跑到这里来不是和他们错过了吗？”
庄淼说：“杜导，我有个剧本想给你看一下。”
杜毅爽快地说：“行啊。既然是你看好的剧本，那质量肯定不错，我可得好好看看。”
庄淼一笑，没有把客套话当真，只把剧本递给杜毅。
杜毅一开始的确投点漫不经心，只打算随便看看，但在翻开剧本没多久后，就彻底沉浸进去了。
他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严家大案他也知道一点，一翻开剧本看到开头的内容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庄淼坐在他对面默默喝着茶水，看他时不时露出惊悚或者同情的表情，内心复杂难以言表。
半个多小时后，杜毅放下没看完的剧本，说：“这是根据真实情况改编的？”
庄淼说：“是受害者自己请人写的剧本。”
杜毅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非常复杂的人性，小金人的评审组会很喜欢。不过……这里面男扮女装的部分，你能胜任吗？”
两人都心知肚明，庄淼带着剧本来找杜毅，就是希望杜毅能拍摄这部电影，而电影主角自然是带来剧本的庄淼。以庄淼的水平，如果不是其中男扮女装的部分写得过于惊人，杜毅会觉得这个剧本就是为庄淼量身打造的，由庄淼来演刚刚好。
庄淼倒是觉得男扮女装不怎么麻烦，表示自己在这方面还算有经验。
杜毅动了动嘴唇，想说扮演旦角和生活中扮演女人还是有区别的，但他想到剧本里的内容，这句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这个剧本很木奉，非常木奉，有可能给他带来一个小金人最佳导演。
从来没有拿过小金人的杜毅无法割舍这个剧本，再多质疑现在也不能说出口。
摩挲着剧本边缘，杜毅转移话题说：“不知道你的新电影什么时候上映？我看理查德准备电影的速度不算快。”
因为是商业大片，荷坊导演从剧本准备到拍摄再到上映都可谓是轻车熟路，按理说庄淼杀青已经有一段时间，《机械之心》也该进入密集宣传阶段，可不知道为什么，国内就是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庄淼无所谓地耸耸肩：“新型毒|品的事情是从理查德导演的剧组爆发的，引起了极大关注，现在他可能还在配合警方调查，腾不出来时间也是可能的。”
杜毅笑了笑，忍不住说：“你有点亏了。金水影帝去做男三，薪酬还不是特别高，理查德做梦可能都会笑醒。”
庄淼说：“但他的电影投资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我要拍这个剧本，我不会要工资，还会让我大师侄投资。他反正也不管事，剧组最后还是得导演做主，所以我想找一个能够镇得住剧组的导演。”
杜毅心头一跳，更加动摇了。
哪个导演不希望自己在剧组有绝对话语权呢？
很多时候，他们不是多乐意捧着投资商，但为了投资实在没有办法。
如果能有一个只出钱不管事的投资商，那……
杜毅咬咬牙，硬是没让自己说出来马上就接下拍摄任务的事情，只说男扮女装这里还是要多考虑一下。
庄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杜导可以慢慢考虑，这个剧本我不急着拍摄，到时候给我个答复就行。”
杜毅满口答应，又说自己绝对不会向外透露剧本，恋恋不舍地把剧本还给庄淼，眼中带着遗憾。
庄淼也没故作大度，拿上剧本才和姜宁一起离开。
杜毅惆怅地看着庄淼的背影，心里很希望庄淼突然转过身来再劝他一次。
然而庄淼并没有。
姜宁还说：“不只有他一个导演，实在不行我们还能邀请尚德春。就算尚德春也有顾虑，天盛自己养了那么多导演，我就不信这么好的剧本和演员他们能不心动。”
庄淼勾起嘴角笑了笑，翻了翻周晋源发来的消息，突然问：“岳导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新电视剧要拍？”
姜宁一愣，稍微想了想才说：“对，他最近有个宫斗剧想拍，不过因为演员问题到今天一直没能开机。”
庄淼连忙给岳启元打了个电话，祝福岳导接下来选角一帆风顺，开机顺顺当当。
岳启元没想到庄淼百忙之中还记得他的新电视剧，又是感动又是高兴，心情万分复杂，最后只汇成一个念头——
这次选角没有问题了。
姜宁对庄淼这番c,ao作表示震惊，思前想后，还是树了个大拇指。
或许比起庄淼受邀客串电视剧，岳启元更愿意要庄淼这一句祝福，毕竟庄淼是圈内活锦鲤，他一句话就有可能改变困局。
庄淼心说大家一定是想多了，他并没有天道爸爸，只有天道老攻，但最后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
他和顾瀚两个人之间的小情趣不足为外人道，顾瀚自己知道并且偷着乐就是了。
顾瀚倒是有点哀怨，直说：“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名分，你觉得什么时候公布合适？”
庄淼想了想说：“你要是着急，我今天公布也没关系。”
顾瀚连忙抱住庄淼：“别胡说，你还要不要事业了？”
庄淼说：“如果粉丝嫌弃我找了个男人，那我就退圈好了。反正我又不是只能做明星，退圈了我就去考研，继续研究数学。”
顾瀚怜爱地在庄淼脸颊上亲了亲，知道庄淼有这个打算都是在意他，心里简直美得冒泡。
不过他不能只顾着自己，就细细和庄淼分析了利弊。
庄淼最后让他说服，打消了马上公开的念头，转而和顾瀚一起研究女秘书留给他的财产。
“我不想收这些东西。”庄淼皱着眉头说，“这本来就不该属于我，不如让这些东西回归社会。”
顾瀚想了想说：“不要也罢。你准备怎么分配这些财产？”
庄淼说：“这一部分拿出来，支持国家教育建设事业，去建希望小学；这一部分拿出来去支持医疗；至于这一部分……”
庄淼顿了顿，想到一生都很凄凉的女秘书，以及她那个没有活下来的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才下了决定：“支持社会福利事业吧。”
顾瀚摸摸庄淼的脖颈，低声说：“好，都听你的。”
庄淼说：“虽然我不怎么相信她的话，但我……有点同情她。希望用她的钱能为她减轻一点罪孽。”
庄淼其实是不信佛的，也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但女秘书以前过得太苦了，他难免生出恻隐之心。不过错的就是错的，庄淼永远不会为女秘书辩护，并且还想告诉所有人不该这样做。
这就是他想把那份剧本拍出来的原因。
顾瀚垂下眼睛。
就某些方面而言，女秘书是真的厉害。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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