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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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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作者:楚云暮

第14节

任臻陡然一愣,还不及细想,他便扬手指挥道:“趁对方大乱,我们冲下去!”

一声令下,众骑跃出,喊杀震天地朝凉军撞去。

任臻长枪横扫,杀出一条血路,似心有所感一般,直朝那人而去——那骑士长戟在手,所向披靡,乱军中单枪匹马,如出入无人之境,二人越来越近,遥遥地一个照面——任臻猛地张大了嘴——苻坚!哪怕此人蒙面易服,周身杀地如血葫芦一般,他还是认得出来!

就在这一顿之间,数个凉兵举刀劈来,任臻连忙一带缰绳,战马吃痛,长嘶人立,任臻手心一滑,眼看就要被掀翻在地,横下里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牢牢地攥住他的胳膊,任臻只觉得天地陡转,下一瞬间他已落入一副宽阔的胸膛之中,血腥味刺鼻浓烈,他却毫无由来地松了口气。

苻坚低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你受伤了。”随即拥了拥他,一扬长戟,如战神再世:“先随我冲杀出去!”

第七十章

苻坚孤身闯阵,风卷残云一般杀开一条血路,幸存的燕兵紧随其后,好不容易才逃出包围圈。

任臻等人逃至一处僻林,方才得以喘息,细数身边侍卫,已折损过半。为首的侍卫队长乃是匈奴人,生平最敬勇士,便朝翻身下马并且小心翼翼将任臻抱下的苻坚一拱手道:“多谢这位英雄出手相助,此恩如山,我等必粉身以还!”苻坚浑身上下如血人一般,青甲覆面,又神色森然不言不语的,望之有如阎罗。队长兀烈见此人骑着赭白而来,又愿为自家主子杀进重围救人,想是姑臧中人,可究竟是谁,他不好猜、也不敢猜。任臻忽然惨白着脸色抢着插了一句:“他是我早就安排在姑臧城内的一个暗卫,自己人。”苻坚将任臻轻轻放在草甸之上,又缓缓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他不要再说——他自然知道任臻开口是为他解围——任臻身边的侍卫这一路上都见过他,现在他虽蒙面,但一说话势必会惹人疑窦——后凉天王与自己的子民士兵拼死厮杀,却是为了拼死去救燕国君主,堪称一场最荒唐的笑话。

任臻轻咳一声,又带出一丝血沫——定是后背断箭所致的伤口又绽裂了。他忙不声不响地咽下,不顾苻坚的劝阻强撑着吩咐道:“此处虽僻静易于藏人,但后凉兵人数占优,一旦地毯式搜寻,这里迟早暴露——四下都须派人小心侦查敌情,不可稍松”

部下领命四散,唯余五六个人警戒留守。兀烈不顾自己的伤,上前含泪道:“皇上,您的箭伤。。。”任臻也知暂不拔箭是权宜之计,便沉重地一点头,兀烈便欲扶起任臻,苻坚却忽然手中一紧,俯身将任臻抱着调过身来,就是不肯松手——是要亲手帮他拔箭疗伤之意。兀烈愣了一下——这大个子虽然据说是友非敌,但浑身浴血看着瘆人的很,又是个哑的,问不出个究竟来历,岂能将皇帝的身家性命全交由此人?任臻勉强一笑,命他退下,自己则竭力仰起头倚向苻坚的颈窝悄声问道:“先。。。先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还有,你一个人怎么从宫——从里面跑出来的。”苻坚沉默着不肯开口,他触目所见,是任臻鲜血浸透的袍子,此刻早急红了眼,伸手便要去剥任臻的衣襟,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腕,苻坚抬头,与任臻四目相对,对方眼中还是他所熟悉的执拗、狡黠与势在必得的光芒。他只得无奈地低头在他耳边以气声道:“路上遇袭。护龙卫为护我先行,死伤惨重。。。”

护龙卫是天王禁卫,在后凉国境内居然遇袭还几乎全军覆没?任臻如今经历的事多了,转念一想脸色更是煞白一片:“。。。姑臧。。。有变?”苻坚自是在遇袭之初便已料定姑臧城中定然出了甚大变故,但依旧不曾回头巩固他来之不易的江山大位,依旧选择赶来救他。

苻坚剥开任臻的衣襟,见那处血肉模糊的伤便一拧眉,刚抬头就猛地被任臻的眼神唬了一跳——任臻面色铁青地如一只受伤困兽一般狠狠地瞪着他,甚至说话都开始结巴:“混蛋。。。你,你是傻了?快回,回,回去——!”苻坚心底蓦然一软,觉得自己这一遭九死一生,因这骂似全值得了。他面对着任臻低声道:“自是救你为上。何况城内如今情势不明,暂时也不好妄动——”任臻还是气地周身轻颤:“你是中了调虎离山计!——”话未说完,背心便是一阵锐痛直刺心扉,他想也不想,便就近低头一口咬在了苻坚肩上,咽下了所有的痛呼!

原来苻坚趁任臻分心,一举拔出陷在肉中的半截断箭,饶是眼明手快小心翼翼,也依旧带出一蓬热血,溅了满手。因为没有伤药,他不敢大意,连忙抽出绷带扎紧以止血——时光回转,似又到了麦积山中,只是那时篝火之旁,二人身份互换,心中蠢动却举步维艰,那么近,那么远——到底不敢、不可、不能。苻坚一面动作一面凝视着奄奄一息的任臻,仿佛此刻天地间唯有彼此,他忽然在这风雨飘摇的绝境之时微微一笑,俯□用气流在他耳边送出声音:“我们扯平了。”

任臻心中一酸:怎么扯的平?如今细想,他们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这个阴谋,直指后凉御座——苻坚这不得不除的绊脚石,为了他轻易离开姑臧,给了对方千载难逢的良机——却全是为了他一人!

众侍卫听见动静连忙又围拢过来,忧心冲冲地看着任臻,任臻强撑起身体,刚抬手对他们摆了摆,刚扎上的绷带立即又被鲜血染红。苻坚狠狠皱眉,责难似地瞪了任臻一眼,立即把人给瞪老实了,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说道:“我没事。你们多少也都受了伤,可都包扎妥了?”兀烈闻言则望向苻坚:“这位英雄。。。似乎也受伤颇巨,可否宽衣让末将查看一二?”此话自是好意,但苻坚安心装聋作哑,一声不吭。任臻一头黑线,知他这是不愿了,只得以眼神示意人退下,咬牙切齿地瞪他:“你还矜贵上了?知道不知道这一身血都快流干了?”苻坚自知自己都是皮肉伤,衣袍所沾也多是旁人之血,但也不知今儿怎么了,竟不肯解释,反而小声地脱口而出:“待你能动了亲来为我包扎才可。”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愣,顿时气氛又尴尬起来了——苻坚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活了近四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他从来说一不二,要就是要,给就是给,便是自己最为孟浪轻狂的年少岁月都不曾说过这种没皮没脸的无赖话,明明说了“宁为知己”,他倒自己先管不住自己了!

苻坚怕任臻乱动又迸裂伤口,一直是在后拥着他充当肉垫的姿势,此刻因尴尬一直偏着脸不肯看他,一语不发,唯有胸膛之中的心如擂鼓,一下一鼓=下地震着他。任臻在心里气地恨不得能立即跳起来把苻坚揍扁搓圆了——他几乎能肯定对方对他有情,偏偏在这方面上又是个认死理爱较真的榆木脑袋,难怪杨定这傻大个要奉他为偶像了——本是同根生啊这俩!正当此时,探路的斥候忽然回报——三里开外处发现凉军行踪!

众人心中都是一慌,苻坚也猛地一惊回头,嘴唇在瞬间擦过任臻的眼角,带出一星炽热。任臻还不及说话,苻坚便已微微撇开头去。

此时余下诸人尽皆聚拢,虽然并无一人面露慌张急惶,但人人心中皆知,凉军人数占优,若是展开地毯似的搜寻,迟早暴露行踪——那时他们当真是不堪再战了。

任臻动了动手指,苻坚会意,撑扶着他起身坐好,任臻环顾四周,将士凋零,无不受伤在身,原是因他所累——出长安时百八十骑,到如今屈指十三。他费劲地微微抬手朝为首的兀烈招了招,对方连忙跪在他面前,顺势扶住他的手腕,听任臻语带悲凉地道:“以我如今之伤,动一动身都难,怕是不能再带着你们了——”

“皇上!”众人皆是大恸而呼,任臻闭了闭眼,方道:“不是就次认命认输,而是我们这点子兵力,若是被发现了就势必得被连锅端,一个也走脱不了,所以我们必须化整为零——你们各自散开,都出关去投奔杨定。”

兀烈大惊失色:“忠君二字,唯死而已,我们怎能抛下您!”任臻勉强斥道:“糊涂!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有一人安然逃出,便可将此事禀告杨定,命他速速带兵入山来寻,则还有一线生机!”还有一事他在脑中转了一转却未出口——若他所料不差,此刻姑臧城怕已风云变幻,江山易主,只怕连篡位的借口和诏书都拟好了。苻坚孤身在外,无兵无将无名根本没可能打一场翻身战,所以要让杨定尽快带兵来护他夺回凉都!

兀烈还是惶恐而不肯离去:“那皇上就一人在此——?”任臻有气无力地拽了拽身后苻坚的衣袖:“在我伤愈之前,自有他护我周全——快走!此处人越少,就越安全!”

众人无法,只得齐齐对任臻跪拜而别,任臻又道:“将此役死去兄弟们的名单拟成册子,人手一份——只要有一人能活着,就能将名单送传长安——若我。。。若朕得回长安,必赐所有牺牲者死后哀荣,并荫其子孙!”苻坚在旁听地真切,想起日前与其聊起用人之道——以诚待人,以德服人,生有重用,死有重恤,方不寒天下武人之心,不绝天下士人之望。任臻都记住了,用心一点一点地在学,在做。

一时众人领命四散,偌大的林间一下子空空落落的,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任臻躺在苻坚怀中刚刚挪了□子,苻坚便低头沉声道:“莫乱动,仔细伤口。”

任臻只得乖乖僵住——说来奇怪,他们如今落得这般内忧外患狼狈不堪的境地,他心底倒是平静地很,他费劲地仰起头,望向苻坚刚毅的下颚:“喂,大头。我们会死在此地吗?”

苻坚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不会。”

任臻一扯嘴角:“那你亏了。我若不死,回长安还是一国之君;而你忍辱负重筹谋至今,却付诸东流了。”苻坚直起身子,低头端详着他,还是简而言之的两个字:“不会。”

因为他是苻坚,不是项羽。

大不了再重头来过,不死不休。

苻坚一声呼哨,赭白跃至身边,很知人意地矮下四蹄,他双手托着任臻上马,自己也翻身而上,将人牢牢地固定在自己怀里,一手抽出兀自滴血的长戟握在掌心:“凉军若是搜山,很快就到此地,我们先得寻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供你疗伤。”任臻也知道苻坚自淝水战败后便一改骄纵自满,不再托大妄为——苻坚再神勇,也再经不起那样的一场围攻了——何况与之厮杀的还是后凉军民,便点了点头。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凉军追到此处却不再继续追击了,反而开始徐徐退兵——盖因臧莫该已经收到了姑臧政变的消息,惊骇之下自然要立即回军救主,沮渠蒙逊苦劝不住,只得恨恨地随军撤退,同时暗中将此事传递给吕纂并在途中分化收买臧军将领,臧莫该刚到姑臧城外,便被诱进伏击圈,兵荒马乱中被沮渠蒙逊背后一刀,当场堕马殒命,余部皆降。至此,城内田昂,城外臧莫该,段业麾下两大心腹爱将被各个击破——吕纂逐步掌握姑臧局势,一把火烧毁半座瑶光殿,死者不知凡几,得焦尸一具着天子冠冕,便宣称“逆贼”段业谋害天王苻坚,以“弑君”之罪将其鸩杀。

沮渠蒙逊一身血气,一脸阴霾地重回宫中,却是直接走到了姚嵩所居的宫室。轻一推门,便见姚嵩脸色苍白地斜倚在床榻之上,室内若有似无地飘散着一点药香。他一提褶跨,在榻前坐下:“外面还闹地沸反盈天的,你倒是在此高卧。”姚嵩瞟了他一眼,轻吟一般地开口道:“吕派与段党打地再厉害也都是余波,吕纂迟早掌控大局——我一介书生,除了高卧,还能做甚?”

“姚小侯太谦了!”蒙逊冷笑一声,“慕容冲要绑架我去萧关之事,乃是你事先设计的罢?!”

姚嵩恰到好处地做了个微微诧异的表情:“慕容冲不是应该在长安吗?!”蒙逊猛地伸手,掐住姚嵩白皙的脸颊:“好一个闻名关中的‘毒谋士’!你早与慕容冲有私,又与他合谋绑架我,再暗中通知段业令他派臧莫该前去截我——先造成段业兵马有异的假象而后再施展你那连环计!”

姚嵩面皮上都被掐出一片青紫,却还是神情淡然地道:“你如今不是全须全羽地回来了么?现在吕光兵败失踪,苻坚不幸‘驾崩’,段业又以‘谋逆’罪被杀,吕纂迟早篡位登基。就算后来吕光侥幸未死,吕纂也不会再将皇位拱手让出——一旦父子相残,则凉州必乱。这与你我事先之谋并无二致,蒙逊将军究竟有何不满?”

蒙逊点了点头,手下陡然用力,发狠似地狞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段业被软禁于宫中的消息一传出去,臧莫该必定急着回师救援,不再追击,慕容冲便能全身而退?所以你大胆地将他也给设计了进去——但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

姚嵩虽还是面色如常,但呼吸却是悄然紊乱了,他略含惊惶地看向蒙逊,只听他道:“带兵追击慕容冲的,是我沮渠蒙逊!我得不到的东西,从来都是宁为玉碎!”

姚嵩心跳欲裂,脱口而出:“你敢伤他!”

沮渠蒙逊一松手,将姚嵩重重地掼在榻上,居高临下地轻蔑一笑:“我沮渠蒙逊天不怕地不怕,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有何不敢?!”连此刻志得意满的吕纂都不过是他借机上位的卒子,慕容冲又算的上什么!

姚嵩眼睁睁地看着他摔门而去,心中又急又恨,猛地又呕出一口鲜血。

公元389年九月,后凉龙飞元年秋,吕光东征失利,其子吕纂陡然发难,矫诏尚书令段业“谋反”,出兵清洗凉都,并宣告天王苻坚“驾崩”,自己僭位为帝,史称“姑臧之变”。

一令既出,凉州大小军阀都心中暗自不服,还在外征战的世子吕绍也焦急万分,立即扬言吕纂篡位,欲召集兵马回京“平乱”——二吕阋墙,天下瞩目,拥兵观望的沮渠男成此刻便更显举足轻重——沮渠蒙逊素知其兄秉性稳重,或看出吕纂虽气焰嚣张却外强中干,所以表面上与吕纂关系良好实则未必肯为此孤注一掷,而世子吕绍虽有名而无实,若出兵助他又恐兵败之后沮渠氏全族受累,所以不会轻易表态。便暗中命心腹亲兵潜回沮渠军中,密告吕绍沮渠男成欲以他项上人头为吕纂登基之礼,吓地吕绍连夜潜逃,被早就派往途中伺机而候的科摩多活活扼毙,又将尸体送回沮渠氏军中,如此外界皆以为世子为沮渠男成所杀,至此沮渠男成不得不全军投靠吕纂,依令退兵回关,赶往姑臧城听候吕纂调遣,燕凉联盟就此中止。

这一切,还陷于深山密林之中的苻任二人却是暂时还不得而知了。

因缺医少药,任臻的箭伤迟迟难愈,甚至日日低烧不退,两人藏身于一处人迹罕至的林中洞窟内,虽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但也绝了过往猎户出手相助之机。

入夜时分,苻坚捧着一佤汤水进洞——他猎了山鸡熬了肉粥给任臻补身子,又担心任臻克化不动,便将上层油膜撇净了方才端进来,先察看了任臻的伤,没有又绽裂开来,才微微松了口气,轻轻地推了推他:“起来喝点肉汤~”任臻迷迷糊糊地喂了几口,山中无盐,这汤的滋味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喝了一小半便将汤推给苻坚:“难喝的紧,你吃吧。”苻坚不赞同地将汤又推了回去:“莫要做戏。我不饿,外头还剩了好些。你快喝。”谁都知道即将入冬,山林间飞禽走兽都日渐稀少不说,还特别枯瘦,难得打到一只小山鸡,谁知道下顿饱餐在何时?

任臻见自己心思被戳穿了,干脆就蹬鼻子上脸地道:“我真喝不下了,喉咙肿的厉害。”

苻坚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立即将肉汤放至一旁,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收回手不无懊恼地道:“还在烧。”如今追兵已撤,他本想待任臻伤好便送他出关山到燕军阵营中去,自己便可去寻吕光,再商大计,谁承想任臻这伤虽不至化脓溃烂却总也好不利索。

任臻虽也挂心他事而急着脱身,但见到苻坚一副急于摆脱的模样就暗自不爽,他是个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粗性子,又知道杨定迟早会带兵搜救过来,此时此刻反倒淡定下来,故意一抬下巴,严肃地道:“大头。我们老家有个土法子治烧热不退,据闻屡试不爽。”

苻坚一挑眉,似知道任臻是要准备狗嘴吐象牙了。果然任臻接道:“就是俩人脱光了互相偎依一夜,次日就龙精虎猛——”苻坚伸手盖上他的双眼,无奈道:“既是喉痛,便少说点傻话罢!”任臻觉得眼前一黑,对方掌心中的暖意却源源不断地涌上来,让人平生几分心安与心痛。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仰仗这个本该对面为敌的男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般恋慕这个本该引为知己的男人?

他与他,都没有答案。

任臻知道苻坚还在退缩,还在逃避,到这份上了,还是不肯交心说一句真话。他负气躺下,因为真地烧地有些头昏脑胀,便也逐渐迷糊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周身一凉,随即一副温热的身躯贴肉靠了过来,冷然交融间,他舒服地周身一颤,随即清醒过来,他诧异地微微偏过头,看向苻坚:“你。。。”

苻坚的神情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是促声粗气地道:“快睡吧——只盼你这土方真能有效。”

任臻哪里还睡得着,他是个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性子,此刻便更是心痒难耐:“大头,你当年抱着慕容冲,也是这种感觉?”

苻坚不耐似地道:“他是他,你是你,如何相提并论?”任臻哪会轻易放过他,忽然一转身,面向了苻坚:“身子是同一副呀!你这是十多年没碰了现在激动到话都不会说了?”

苻坚尴尬地向后略微一退,无奈道:“这是什么话!躺好——你也不怕伤口裂开!”

他动作虽快,但任臻可是个人精子,登时就感觉到有根灼热坚硬的物体擦着自己腿根过去,便不怀好意道地又逼了过去:“天王,您既然心无杂念,怕什么?躲什么?”

苻坚投降似地叹了口气:“我不躲——不,我没躲。。。任臻,你别这样。”他伸手轻轻在身下捉住了任臻不安骚动的右手,任臻定定地望着他,决定再也不要苦忍了:“为什么?”

苻坚略带尴尬地转开视线:“我都说过理由了,你我身份不合适,年龄也不合适——你和我儿子差不多。。。”任臻简直是嗤之以鼻地哼笑一声:“你当年还上过你‘儿子’!”

苻坚双眸一沉,半晌才痛苦地闭上眼道:“我。。。这辈子,就只这件事大错特错。当年着实是荒唐太过了,从没问过他愿意不愿意,他越冷淡我就越有兴致去追逐,觉得恃强凌弱地去占有一个亡国皇子是天经地义之事——却从未想过他也是个男人,也要尊严,也要人格。”

“对,所以他后来的复仇也是天经地义。”任臻挖苦之后忽然语气一变,冷声道:“慕容冲不愿意,而任臻愿意——你不能因为当年旧事就将我全盘否决——我不是慕容冲!”

苻坚刚欲再驳,忽然觉得唇上一烫,竟是任臻倾身吻住了他,却毫无侵略性,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濡湿了他干涸的唇瓣。任臻顶出舌尖,灵活地窜进了他的唇间,在他的齿列间纵情嬉戏,偶尔扫过敏感的上颚粘膜,但对方却像个木头人一般,僵硬在那,毫无回应。

就在任臻失望地想要撤退之时,苻坚的舌尖却忽然一动,竟主动纠缠上来,热情而有力地开始回应,二人渐渐地越搂越紧,四肢交缠间唇舌相抵婉转相就,不一会儿便有丝丝津液顺着唇角不住淌下,沾染地彼此下巴脖子处都是一片淋漓。

还是苻坚保有最后一丝理智,勉强自己轻轻推开任臻,几乎是四肢并用地逃离,脸红心跳地粗喘着道:“不,不可。你你你还要好生休息,我我我去守夜。”

任臻也是面红耳赤,方才情动,他的胯、下早已如苻坚一般坚硬如铁,但见着苻坚难得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起了一丝善心,乖乖地翻身躺下,而后闷声大笑。

说也奇怪,次日晨起,任臻的烧竟退了少许,他自知是因为自己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恰巧好转罢了,却一本正经地对苻坚道:“你看,我这家乡这土方有效吧!”之后没皮没脸地夜夜都要苻坚如此“治疗”,苻坚信以为真,也只得随他照做,简直“苦”不堪言。

又过数日,任臻不再发烧,伤口渐愈,苻坚便死活不肯了。任臻受不了他的死硬性子,只得退而求其次,痞子似地轻轻抬起苻坚的下巴,标准的恶霸戏美人的姿势:“那来个晚安吻总行吧?”一脸胡渣的“美人”黑线,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一带,二人瞬间姿势调转,任臻被苻坚轻轻压在身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哑声道:“闭上眼。”

任臻依言,感觉道苻坚炽热而轻柔的吻先后落在他的眉骨,眼窝,鼻梁,最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啄,而后。。。没了。苻坚翻身而起,正儿八经地道:“好了。”

任臻大怒,尴尬地爬起身吼:“你玩小爷呢!”苻坚忽然神色一变,伸手按住他,低声道:“有人?!”任臻连忙噤声去听,果然月夜之中有悉索之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大,闻之颇似人在林间走动之声——只怕还不止一人。

“凉军?”任臻抬眼望向苻坚,见他微一摇头:“后凉现在忙着内讧,不会忽然再来搜山。”顿了顿,他望向任臻:“怕是燕军寻你来了。”

任臻一愣,他似从未想过燕军会来的这般快——其实算算时日,也该来了。他心中满是说不上是失落还喜悦的复杂心情,与苻坚二人携手出洞,果见关山月色间,数点荧光在幽黑丛林中迤逦穿梭而来——不知先找来的会是何方人马?杨定?应该是他,他离关山最近——

面前的灌木草丛被大力拨开,从中率先跃出一个人来,而后抬头,与任臻四目相对。

任臻彻底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风尘仆仆憔悴不堪的慕容永。

“你。。。你怎会来此?!”任臻一个箭步上前,攥住慕容永的双肩,“可是长安有变?”

慕容永陡然得见的狂喜而炽热的目光在任臻与苻坚之间转了一转,逐渐变地如此时月光一般冷凝而平静:“。。。微臣接到拓跋珪送递的诏书后没多久,便收到姑臧之变的消息,同时又收到杨定军报皇上陷于关山,便决意亲自。。。来寻——微臣与杨定、拓跋珪二人兵分三路,却还是微臣有幸,快他们一步。。。”

他越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任臻心中便越是不可名状地不安烦躁,他打断了慕容永的报告,近乎粗暴地道:“你应该坐镇长安怎可擅离——燕凉联盟破裂,若是东边的慕容垂再生异动,则关中必生动荡——何况我早已说过,若此役我生不测,君可自代为帝!”

慕容永一字一字地听了,忽而抬起头来,脸色比此刻皎洁的月光更加惨白,他双唇颤抖,半晌才道:“若无你,慕容燕国于我何用!”

他是真地怕了!收到杨定传书说任臻生死未卜的时候,他真地怕到夜不能寐——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切亲自来寻——去他的江山永固!去他的家国天下!

任臻怔在原地,似吓傻了一般,不能答一语。

此刻关山,月色如水,凉浸浸地侵没了伫立林间的三人,却如永夜,寂然无声。

卷二《关山秋月》完

72、第七十一章

明月夜,短松岗。

一行人沉默地行在寂静山路上,连战马都衔枚裹蹄,只发出一点一点规律而沉闷的马蹄声。

慕容永所率的小队因有侍卫队长兀烈带路而先一步在山林中搜寻到了任臻之后,立即燃起狼烟,通知旁人,而后护着任臻退往山中大营。

任臻骑上赭白,还有着一瞬间的恍神。苻坚又戴上了面具,无声无息地策马徐行跟在他身后咫尺之遥,而慕容永则是与他并辔而骑,也是一言不发。

他设想过他们无数次的重逢,独独没有料到如今夜这般情致——

慕容永说:“若无你,慕容燕国于我何用!”

他与他一次又一次的争锋相对,一次又一次的谋算设计,无不为了慕容燕国——慕容氏是叔明此生的归宿——然而他竟然放下了?为他,千里迢迢离开国都长安,到这莽莽关山亲自救他?!若在当年,他当喜不自胜——毕竟他们分道扬镳不复从前的矛盾点就在于此——然而如今,他首先感到的,竟然是一种沉郁而苍茫的复杂心情。

他等的太久,久到快要忘了他为何而等。

“皇上,我们快到了。”打头阵的兀烈叫了一声,打断了任臻的思绪,他抬头见兀烈拍马赶回,一脸真心的喜悦——他终于把大燕皇帝给重新找了回来了,先前被迫听命孤军撤离,他没有一日能得以安枕。

果然远远望见寨营中温暖的火光,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同时加快了步伐——只怕在场只有为首的那三个人,依旧敛容不展。

拓跋珪一见狼烟传讯便摸黑着飞马驰回大营,正焦急万分地在寨门口来回踱步,此刻见到任臻一行人,几乎是飞身扑上,攥住刚刚翻身下马的任臻的双肩,又是悔恨又是高兴,张嘴只能“啊”地大叫一声。他激动之下不小心触及任臻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紧随其后的苻坚自然而然将人轻轻往后一拉,但任臻直到见了拓跋珪,心情才略有好转,哪理会这些,又一个箭步上前拍拍他的脖子,面上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这是怎么了?也哑了?”

拓跋珪用力地连连摇头,而后惊醒一般发现自己逾礼犯上了,忙顺势一跪而下,仰头望着任臻:“皇上,末将死罪!”

任臻握住他的手一紧,将人拉起:“命你回长安传讯是我的意思,此后种种波折磨难也非你之过,你何罪之有?”

拓跋珪却不能轻易原谅自己——当初在天水他就曾经发誓再也不擅离身边,任他一人危难,任。。。旁人来替他解难。他迅速地抬眼撩向身后的苻坚——即便此人青甲覆面、低头不语,他也能一眼认定这便是那名义上已然“生死未卜”的后凉天王——他不在姑臧争权,跟过来做什么?是了,现在吕纂控制姑臧,吕光又暂无音讯,他在这敏感时刻万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便成为众矢之的太易遭人暗算。。。心思到此便陡然一暗——若此时将这位“护驾英雄”的真实身份宣扬出去。。。

“拓跋珪,杨定呢?”任臻左右看看,反常地没见到那大个子,拓跋珪回过神来,忙禀道:“沮渠男成不顾盟约率先退兵,联军防线崩溃,姚兴派大将狄伯支趁机反攻,杨将军出关退敌去了,上将军与末将则在此处继续搜救皇上。”

任臻心道奇了,这三人先前互不咬弦,勾心斗角地厉害,结果他一出事,这叁倒拧成一股绳子,通力合作了。

一时众人入帐落座,亲兵奉上酥酪肉干等热腾腾的吃食,任臻多少天没吃个囫囵饱了,此刻却拿在手中却不急落肚,心中有感而发,不自觉地抬头望了苻坚一眼。

恰巧苻坚也在此时看了过来,二人视线交缠,却又一触即散,苻坚垂下眼,隐隐约约地勾起嘴角,知道任臻是想起了落难之时他为他张罗吃食的窘事。

慕容永最后一个才掀帘入内,任臻知他秉性谨慎多疑——关山毕竟还在后凉境内,凉军忙着内斗夺权,当无暇顾及他们,但慕容永小心为上,方才一定是出去派遣斥候四下侦察去了,求个万无一失。

可就是这般素来小心谨慎、谋定后动的鹰视狼顾之人,竟疯了一般将长安基业弃之不顾,一头扎进这莽莽山林中来,只为了他。

任臻又想起了二人重逢之际慕容永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若无你,慕容燕国于我何用!”,登时心乱如麻,又偷眼望向慕容永,却见他面无表情地对他一拱手道:“皇上,此处不宜久留,稍事休息即刻拔营出关与燕军主力会合为好。”任臻点了一点头,下意识地又看向苻坚——他又岂会愿意再回道燕军大本营中去?似心有灵犀苻坚几乎同时对任臻略点了点头,示意无碍。

慕容永又道:“末将已命亲卫快马报至杨定处,三日之内他必会派兵接应。皇上落难蒙尘,终至脱险,想来也是累了,今夜就此歇下罢。”任臻怔怔地看他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指挥安排,将帅帐留给了他,以及苻坚。

拓跋珪也愣了一愣,他才是虎贲中郎将,皇帝近军统领、贴身侍卫,一向与任臻同进同出,急忙起身道:“上将军!”

慕容永抬眼扫了他一下,平静地道:“拓跋珪,今夜你负责巡营,皇上切身安危,尽在你手,定要确保防守地万无一失。”拓跋珪哽了一下,什么话都给堵了个干干净净,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驳斥这顶头上司的理由,只得认命地巡营去了。

一时众人跪安散去,苻坚也被副将领去沐浴更衣,慕容永指挥人将盥洗衣物送进来,上面压着一樽细白瓷瓶。他拔开瓶塞,轻声道:“皇上肩上应该有伤,先前药品不全恐致后患,可否让末将再为敷药?”谁也没说如何知道的废话,慕容永心细如发,必是方才冷眼旁观,见苻坚着意保护他的肩背,便已猜道。

见任臻没有反对,慕容永方才伸手拉开任臻的衣襟,果然一处肉红的伤口赫然在目,因还在愈合中,疤痕便更显狰狞。慕容永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脸色一暗:是箭伤,箭头呈六角形,入肉扎根,撕扯筋腱,稍有不慎就会血流不止,乃是匈奴沮渠氏特制的弩箭箭头。

但很明显的,任臻受伤之后得到了妥善的照顾,否则就他这般毛手毛脚的,在缺吃少穿的艰难情况下伤口又怎会如此迅速地愈合?

慕容永一语不发地替他上药,重新包扎,最后躬身拱手告退,任臻一直坐在榻上任他施为,此时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叔明。”

慕容永停下脚步,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声应道:“在。”

“。。。为什么?”

“皇上将苻天王留在身边自有用意,如此安排闲人勿近,可隐藏其身份。”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来?”任臻忽然站起身,一个箭步走道他面前,痛声道:“你应该在长安!我说过的,你坐镇长安就是代行君权,若有万一,你可——”

“皇上!”慕容永猛然抬头,断然喝道,“我也说过——您是大燕唯一的皇帝!”

任臻语塞,他曾经将慕容永说的每一句话都刻进心底,特别是那个夜晚他意乱情迷脱口而出的“冲哥”——但却独独不愿去记住他对他“唯君当立”和“此生不反”的承诺。

他不是慕容冲,他明明知道的,却愿一世奉他为主。其实费煞思量地争来斗去,他恨的从来都只是他爱慕容冲的影子胜过活生生的任臻!

苻坚掀帐进来,便见任臻呆呆地坐在榻沿,他无声地走过去,在他面前半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任臻的脸颊,他温暖的手心瞬间甦活了任臻秋霜侵冷的肌肤,他微微调动了目光转向他,低声道:“这些天要你隐姓埋名,做个区区侍卫,委屈了你。”

苻坚只是淡淡一笑:“莫说傻话。如今情势不明,你身边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任臻知道以苻坚如今之心性,已是阅尽沧桑处变不惊,纵泰山崩于前也可面不改色。但还是真切地提醒道:“你毕竟是氐人,身处燕军之中,千万小心言行。”

苻坚温言笑道:“我现在不是个哑巴么?你那侍卫队长兀烈,早替我宣传开了,说我‘孤身单骑,闯阵救主’‘横戟一扫,伏尸百具’,形容地像上古凶兽一般——还不会说人话。”

“匈奴男儿崇尚武力,他如今敬你只怕还胜他的老上司拓跋珪了。”任臻亦笑,眉宇间却是挥之不去的郁结。

苻坚秉性沉稳内敛,方才这般话已属说笑,于他实在不易,然而任臻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反常态地没有借机生事——应该说,打从他重见慕容永的那一刻起,就与昔日的他大相径庭。

二人吹熄烛火,分别睡下,凉浸浸的月光从帐间泄了一地,任臻直挺挺地躺着,眼中看着这片床前明月光,过了许久,还是了无睡意。他用力地闭了闭眼,轻巧地挺身坐起,看隔壁榻上的苻坚,许是太累,已是睡地沉了。

任臻闷闷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声地起身离去。

帐外戒备的亲兵连忙行礼,任臻伸手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朕夜不能寐,就在附近走走散一散心,你们不必跟着——也不必通知拓跋珪了。”

任臻既是真睡不着,也就漫无目的地闲逛,他抬头望着夜空,已然月过中天,只是陇西秋末夜长,只怕还要两个时辰才见天光。

此刻山林间却若有还无地飘来几丝乐声。任臻驻足细细地听了须臾,又知这片山地定然已被燕军坚壁清野,是绝对安全的,便迈开脚步循声而去。

却不料他拂开扑面的枝叶藤蔓,见到的却是他无比熟悉的背影。

慕容永明光铠甲已除,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武袍,盘腿坐在一处临空山石之上,对着月色吹圩。

那小巧精致的陶圩在他指间轻转,高高低低呜呜咽咽地泄出声来,不甚成调,曲却悲凉,任臻却听地出来,这吹的是老鲜卑的民歌《阿干》——阿干,鲜卑语中意即哥哥之意,当年他受困杨家堡,慕容永舍命来救那次,就曾教他唱过这歌。

阿干苦寒,辞我大棘。我心既悲,思兄欲归,我见落日,不见阿干,嗟嗟人生,能觅几回!

当时自己只觉得这歌苍茫悲凉,却不解其意,后来再想,却觉得那是慕容永在思念一手提拔他教导他的冲哥。。。慕容冲再凶残暴虐,不近人情,在少年孤苦的慕容永心目中却一直是天神一般完美的存在。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微微一痛,前尘旧事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任臻微一踉跄,脚下踩到了一截枯枝。

圩声停了下来,慕容永背对着他轻声道:“任臻。”

他若叫一声皇上,任臻便也罢了,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这样无尽悲凉的一声轻唤,任臻怎么还忍得下去?他疾步而出,失魂落魄似地道:“慕容永,你爱慕容冲。是吗?”

这是他们之间一直讳莫如深的心结,不能说,不愿说——任臻什么都不在乎,最忌讳的就是沦为一个死者的替身,哪怕对方真地爱他,这份爱也是一份人为的延续和一场虚伪的自欺!

慕容永转过身来,仰头平静地望向任臻:“是的。从他离开长安当平阳太守开始,我就跟着他,爱着他,哪怕他从来没回应过一次我也不改初衷——整整十年。”

“你当年推我继承大位,助我巩固军权,全都是为了慕容冲?”

“是的。长安城外甫一见你,我便知道他回不来了。但是十万鲜卑子弟已经兵临城下,若群龙失首,必分崩离析!他忍了十年恨,受了十年苦,才换来的一切,不能就此付诸东流。”

任臻摇头苦笑,全身脱力似地也一屁股跪坐在地——他早就笃定的事,为何至今还不能死心?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慕容永的双眼一直在透过他去追寻那道已经褪色的身影,去延续慕容冲未竞的宏图大业!

他不像,他就诱他像;他不做,他就逼他做!

慕容永的目光一如月光,自他肩头拂落还满:“但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根本不是他,你不如他坚韧无情,果断决绝,欲成大事,至亲可杀!你就是任臻,懒惰散漫妇人之仁又爱耍小聪明,但是就这么个我一直觉得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拿下长安,攻克新平,横扫关中,复兴大燕!你一点一点地学习和成长,我才猛地发现,你不是慕容冲,也永远成不了他!我应当怎么做?”

位高权重不怒而威的大燕上将此时仰天长笑,却是双眼含泪:“我应当取你而代之!我也是慕容氏的子弟!可是我竟然做不到!我屡次欲杀姚嵩,是真,却不为冲哥,而是嫉恨他能有勇气光明正大地接近你!承认你!爱上你!”

任臻张大了嘴,像在听一场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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