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应声,站起来时看了一眼花满楼,“我去去就来。”
“庞统未必是个坏人。”
“但也不会是个好人。”
朝廷上的事情,本就没有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之分,有区别的,不过是效忠的是谁而已。
掀开帐帘,公孙策对着士兵一笑,态度温和,“这位小兄弟,前面带路。”
庞统即使不曾对士兵们有过什么吩咐,但是光瞅着庞统和赵祯的关系,他们也知晓不要对公孙策客气,可对上公孙策这张脸还有温和的态度,难免不由得连说话声音都放轻了一些,“大人,请跟我来。”
“多谢。”
忽然转变的态度让公孙策自己都不明就里,不过被人尊重到底是比被人瞧不起来得舒服,面上的神情更加放松。
到了庞统的帐篷外,士兵冲里面禀告了一声,得了回复对着公孙策拱手道:“公孙大人里边请,将军在里面。”
“恩,知道了。”公孙策点头应声后,掀开帐帘钻进帐篷里。
庞统已经换上常服,玄色的衣袍,袖口绣了祥云,听到公孙策进来的动静转身打量着公孙策,“公孙大人是公孙真的独子,庐州才子,进京赶考因为发现真相被崔明冲下毒错过科举考试最后一场考试,因不服气和包拯较量,然后从京城失踪,再回到京城时协助包拯破了三濂王一案,后被召入宫封为御史中丞……公孙策,你真是好手段,比包拯聪明多了。”
庞统打听过他的事情。
公孙策心头得出一个结论来,整理心思目光坦荡看着庞统:“下官之事,将军了解,是下官之幸。”
“你在失踪那段时间结识的人也跟着你来军营,这我不管,但是你要是背着我在军中做些手脚,被我发现,你是谁的人,我都敢杀。”庞统盯着公孙策,眼神狠厉,丝毫不把公孙策放在眼里。
“下官前来监军,只做该做之事。”
“哼,最好是这样!”庞统走近公孙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早就听闻公孙策貌似潘安,温文俊雅,如今一见,那传言倒是不假,就连这嘴上功夫也厉害得很,让人占不了便宜,骨头也硬得很。”
听出庞统话里的调戏,公孙策面不改色,心中窝火,“将军,人言可畏,不可尽信。”
“你意思是本将军眼拙,眼见也不为实?”
“下官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公孙策乃是男儿身,受不起这些话。”
庞统好笑的看着公孙策,觉得刚才夸公孙策聪明的话后头还得加上一句,“文人果真迂腐得很。”
这下公孙策是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庞统这人,果真难缠。
☆、第51章|||家|发|表
庞统这人着实让公孙策觉得吃了亏,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的感觉。
公孙策回到帐篷里,喝了几杯水都压不下火,坐在那里,心里的火气都要从头顶窜出来。
一旁的花满楼知晓公孙策这样不由得失笑,“你这般气恼,他庞统也不见得会因为你而有所改变,何必气着自己。”
“庞统果真是目中无人,连赵祯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我一个三品御史。”公孙策说完看着花满楼气定神闲的模样,歪着脑袋问道:“花满楼,要是有个人也这样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会生气吗?”
“不会。”
“为什么?”
“你并不会因为他的目中无人而失去什么,他也不过是一时之快。”花满楼说完,走到公孙策身边,躬身伸手去摸了一下公孙策颈后的头发,“你不用在意庞统的意见,我们在这里只是传递消息回京,他也知道,两不相干个不干扰,在军中,我们做的事情只要在他允许范围内,他顶多在言语上占些便宜,不理会都当做是耳旁风便好。”
让人安心的声音和舒适的语调,公孙策动了动脑袋,蹭着花满楼的掌心,眯了眯眼,“你说的对,庞统也只能在言语上占些便宜。”
花满楼收回手,坐在一旁。
拨了拨火盆里的炭,公孙策盖着披风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扭头看向花满楼,“这份差事除了要忍受庞统的脾气外,似乎很清闲。”
“有时间让你看书,不正好吗?”
“只是这北方的天气的确是冷了些,都到了二月还是冷得刺骨,据说前两日还在下雪。”公孙策长得好看,不生气时脾气倒也算好,刚才带路的士兵自然愿意和他说话,公孙策也趁机打探了不少无关紧要的事情。
例如这里的天气,还有庞统平日在军中的行事作风。
花满楼自小在江南长大,到了冬日更是少有出门,窝在百花楼里侍弄花草,弹琴解闷,在北方过冬,若不是习武,怕是会吃不消。公孙策也是怕冷的人,明明不是江南出生,却生得像是江南一带水灵俊秀一般,到了这里,恨不得把被子裹在身上。
火盆带来的暖意让帐篷里和帐篷外如同两个世界,这会儿惬意的看书喝茶让公孙策很快忘记刚才和庞统发生的不快。
花满楼听到身边的公孙策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便站起来替公孙策拉好披风后走出帐篷——庞统好奇公孙策,也好奇他的身份,否则不会让人在公孙策去见他后转告他那些话。
庞统这人,有趣得很。
“这位公子,请跟我来。”
“有劳。”
花满楼即使在公孙策身边,也从未被卷进事情中央,一直在外周旋徘徊。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复杂,更不想让他和公孙策之间横生出不必要的事情,选择做一个旁观者更为合适,更何况,他也不爱朝廷纷争。
若是公孙策不为官,他倒真想带着公孙策回到江南,搭建百花楼,享受惬意的日子。
士兵掀开帐帘让花满楼进去,自己守在门口。
庞统得到消息,公孙策身边多了一个能人,不是包拯却比包拯更让人忌惮。
“你和公孙策认识多久?”
“半年。”
“那倒是有一阵子,恰好是公孙策和包拯怄气的时候,你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庞统对着花满楼笑了笑,自顾自坐下,“你出现的时机太奇怪,不免让人心生怀疑,不过你能让公孙策那么信任你,带着你到河间府,看来……你这人也不是空有一副皮囊。”
“庞将军的话,何意?”
庞统倒是直接,“你接近公孙策,目的是什么?”
出现的时机这么巧,带着公孙策几次三番化险为夷,庞统不信,花满楼出现在公孙策身边只是一个巧合。
信上对花满楼的描述不过短短几句话,只知道是江南人,武林中人武功高强……“你这样的人,甘愿在公孙策身边做一个护卫,让人怀疑。”
“庞将军,我只是一个护卫,你找错人了。”
“你和我都很清楚你不是护卫。”
“既然将军清楚,那为什么还要问我刚才的话,我和他是朋友,朋友有难,我自然相助,这点江湖人的道义在你们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但于他,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伸出手。”花满楼说完,等着庞统的回答。
庞统想要探听虚实,打探口风,花满楼却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赵祯和庞统不和是他们两人的事情,花满楼和公孙策不打算掺和进去,即使现在公孙策被逼无奈,前来监军,但对于这些麻烦是能避则避。
庞太师和襄阳王有勾结,但庞统如今立场不明,除非庞统要反,否则公孙策只会选择性无视。
“你比公孙策要聪明。”
“恩。”
“因为你对于朝廷还有天下根本不在乎,你在乎的只有公孙策而已,而他不一样,他心怀天下,心系百姓,不论放到什么位置上,都会是一代贤臣,忠君爱国,为了百姓能够摒弃一切的人,这就注定他不如你。”
闻言花满楼不接话,道:“公孙策求的,只是无愧于心四个字。”
“太过迂腐。”
庞统对公孙策的太过在意让花满楼有些吃味,“这就是他。”
“公孙策……真是生得好看。”
“……”
公孙策睡眼惺忪的看着从外面进来的花满楼,楞了一下连忙把身上的披风拿开,“庞统单独见你?”
真是要命,他就不该犯困那么容易睡着。
“恩。”
“庞统到底在盘算什么,我们来这里,只给了一个下马威后不闻不问,监军,我现在连辽人在何处都不知道,要是辽人举兵进攻——”公孙策想到庞统注意到花满楼,心里一紧,生怕庞统对花满楼下手。
庞统这人戒心很重,放任他不管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情,他一个书生在人高马大全都是杀过人的军营里就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活还是死全是庞统一句话,但是花满楼不一样,身手了得,真的盗走什么从军中离开不是难事,要是庞统——
“别担心,他只是例行盘问。”
“真的?”
“不骗你。”
半信半疑的扫一眼花满楼,公孙策回到一旁,将刚才随意放下的披风整理好,“你这样说那就是没事,不过现在也不知道辽人在几里外,刚才时间少,我也没多问,到底这边的战况如何,但我想都被逼到河间府,想来是不怎么乐观。”
“庞统这人你了解几分?”
“战无不胜的飞星将军,朝中倒是对他佩服,连赵祯也是又爱又恨,若是能收服庞统一心为朝廷效力,他怕是——”
“赵祯派你来的目的之一。”
“若只是监军,用不上我。”
但要说服庞统,不是易事,更何况现在公孙策是对庞统半点好感全无,只觉得这人难缠得很,说话全是拐着弯,还糊弄人,戒心中,除非他能让庞统放下戒心,否则想要拉拢庞统根本不可能。
朝中还有庞太师等人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庞统是他的独子,背叛庞家的可能太小。
“庞统很是欣赏你。”
“他是恨不得我早日离开死在敌人铁骑之下。”公孙策说完起身往外走,“好歹是个三品大员,我到外面看看,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消息,一块?”
“恩。”
驻守的营地很大,将士中有一些伤员,看着应该是从前线逼退时负伤的,有军医正在替他们包扎伤口换药。公孙策一边打量着驻地一边和花满楼低声说话,“这军营里的军医,怎么才只有三个,要是一战后,受伤的将士根本顾不过来。”
“这里是边陲之地,大夫本就少,镇上也不过一二间医馆,算上学徒也顶多十人。”
“朝廷难道不知道吗?”
“如果朝廷知道,但情况不曾得到改善,或许庞统和赵祯作对的缘由就有了。”
公孙策一怔,不知如何接话。即使再有不和,但不能拿上阵杀敌的将士性命开玩笑,如果赵祯真这样,那……还没答话,旁边士兵痛苦的呻〡吟传入耳中,公孙策忙蹲下来,“伤在哪?”
“这位大人,我……”话没说话,脑袋一歪,晕倒在公孙策面前。
“快、快抬进去!伤口恶化溃烂,抬进去!”
公孙策没有防备,被过来的士兵一把推开,幸好有花满楼在后面接住,才不至于狼狈的摔倒。“还好吗?”
“没事。”公孙策摇了摇头,视线追着被抬走的士兵。
刚才那个人体温很高,伤口溃烂引起的发热,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不仅是那条胳膊保不住,连命都要搭进去。公孙策皱着眉上前,拉住正要进去的军医胳膊,“我是大夫,你们人手不够,我可以帮忙。”
“你——”
“我在京内和陆明学过。”
“原来是陆神医的高徒,公孙大人跟我来。”
公孙策点头,回头冲花满楼道:“我进去一会儿出来。”
“当心。”
☆、第52章|||家|发|表
刚才忙着救人,来不及换衣服,公孙策直接穿着带血的衣服回到帐篷里,见花满楼坐在那里,一怔后擦干净手走到花满楼身边,伸手搭在他肩上,“怎么了?”
“回来了?”
“恩,人救回来,这军营里的大夫医术高明,就是人手不够。”公孙策说着,见花满楼伸手摸他的脸,有些面红,“怎么了?我身上可能还带着血腥味,我先过去换身衣服再——”
花满楼指腹在公孙策脸颊上来回磨蹭两下,收回手,“脸上沾了血,待会儿记得擦。”
“哎?”
“刚才你救了人,日后在军中,这些将士们会少为难你一些。”
“医者父母心,我虽然没有悬壶济世的本事,但是救救人还是可以的,至于这些将士如何,我倒是没想到。”公孙策洗干净脸,又把脏了的外袍脱下丢在一边,换上干净的衣服,“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下我们在军中总不至于处处受人排挤。”
花满楼点头,走到公孙策身边,从他手里拿过帕子替他擦脸,“恩。”
“你……怎么了?有一点不对劲,是不是庞统对你说了什么?”公孙策觉得花满楼有一些不对劲,平时花满楼不会这样做,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但是就是有一些不一样,“你不喜欢这里吗?”
闻言花满楼的动作一顿,把手里的帕子搭在盆边,“不是。”
“那你怎么像是不开心?”
公孙策追问,“我觉得你见了庞统过后就有一些奇怪,你不说我也觉得不好多问,但是你现在这样很不正常,七童,你怎么了?”
对于朋友,还有至亲的人,公孙策憋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少有拐弯抹角。和花满楼在一起,也从未隐瞒自己的心思,习惯了和花满楼有商量,但现在花满楼忽然有心事,让他很不适应和习惯。
“有些不安。”
公孙策愣住,没想到会从花满楼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靠近花满楼,抬眼看着他,“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恩。”
两军交战,生死不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就见了阎王。公孙策如果不进京在庐州当个教书先生,断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生活乏味了一些,少了些精彩刺激。
伸手握住花满楼的手,公孙策认真道:“花满楼,这不像你,我相信你能护我周全,你也该相信我能保护自己,知道怎么自救。”
公孙策在花满楼没有出现时,一样活到了他出现的时候,他不是三岁孩童,他有能力保护自己。
“知道了。”
“怎么有一种你心不甘情不愿的感觉?”
“你听错了。”
公孙策撇撇嘴松开手,靠着椅背,指尖因为刚才有些发凉,在火盆上搓了搓手,“这地方还真是冷,不过辽人怕是没几日就要打来,伤兵们有不少伤口恢复很差,要是守不住……”
“我们带来的三万人马对于辽国的大军来说不足为惧,现在唯有看庞统如何应对。”
“现在庞统对我们戒心那么高,作战的事情我是半点都不知道,只能等。”
现在他们也只有等,等待机会。
机会没有到,辽人却先一步打来,到了河间府的第五日,公孙策正和花满楼在讨论怎么才能让庞统尽快放下戒心的事情,外面忽然一阵吵闹,公孙策一愣,猛地站起来跑到帐篷外,“怎么回事?”
“辽人打来了!”
“现在是谁带兵迎敌?”
“除了将军还有谁,哎呀公孙大人你回帐篷里面待着,这外面危险得很。”士兵说完就跑开,公孙策根本来不及再多问几句。
花满楼伸手把他拉回帐篷里,“进来再说。”
“辽人打来,现在——”
没想到这么快就打来了,也不知道在营地几里外。公孙策皱着眉,拽着花满楼的衣袖道:“整个大营加起来不到十万,辽军这一次是横了心要将河间府拿下,士气高涨,我军将士怕是寡不敌众。”
“我虽然不知庞统的打算,但他既然威名在外,必定不是软柿子,你莫要太担心。”
“你的意思是他早有应对之法?”
“恩。”
这几日他们待在大营里,庞统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但是花满楼每日都能从士兵口中探听到一些不寻常的线索,庞统有在部署,不会让辽人轻易攻打进来,即使是来了,也是让对方有来无回。
庞统不会是等着对方打上门的人,这人要是这么老实,就不是庞统了。
公孙策闻言镇定下来,看着花满楼,“肯定有伤兵送回来,我出去帮忙。”
“我和你一块去。”
“恩。”
花满楼在营中熟悉了几日,已经能够自如的走动,军医缺人手,花满楼来,一个顶两个用。
两人掀开帐帘出去,军医们忙碌起来,不远处的厮杀声在这里似乎都能听到。公孙策眉头紧锁,抓住军医道:“我们来帮忙,现在伤兵多,光靠你们不够。”
“这……公孙大人,怕是——”
“这是命令。”
“是,大人。”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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