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这块地方怨气太重,莫说是小有家财的老百姓,就连我们这种一无所有的落魄人,一到了晚间都不爱在这里逗留。太阴森了,那婴儿鬼哭得吓人。而且那小东西凶得很,之前流云仙家、青要世家的那些人都来看过,结果人一批批送进去,一批批地死回来。后来啊,大家就自觉避开这地方了
说到这里,老乞丐有点畏畏缩缩地抬眼看了季雪庭一行人一眼。
也不知道仙人如今下凡,可是为了彻底镇压此地妖邪?
季雪庭在听到婴儿鬼每日都会从那位州牧的女眷腹中重新破肚爬出的时候便若有所思,如今听到这凡人的询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此时夕阳渐低,天边红云将退。老乞丐碍于季雪庭在此倒是不敢乱走,可眼睛却骨碌碌转个不停,显然即便是有仙人开口,他也依旧吓得够呛。
多谢这位老丈,天色渐晚,不如早些归去。
说罢季雪庭一挥袖,那老乞丐身形瞬间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待到他再醒来,就会发现自己早已回到了远处的居所,而自己袖间多了十枚用之不尽的青蚨钱,刚好供他每日吃喝所需。
须臾之后,季雪庭与天衢、鲁仁两人,站到了老乞丐所说的闹鬼凶地之中。
周遭十分寂静。
没有虫鸣,鸦叫,甚至连他们行走时候碰触到草叶发出的摩擦声,也是稍纵即逝。
即便是当初在幽岭之中,尚有树妖在暗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可此处却全然无声,静得怪异。可无论他们如何探查,这地方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不应该有的凶邪之气。
季雪庭回过头,与天衢对视了一眼。
就跟幽岭之中的娘娘庙一般,探查法术在此并不起作用。
天衢平静地说道。
无数条念蛇慢慢爬出,以三人为中心慢慢朝着四周蜿蜒爬去。
季雪庭从怀中取出魂瓶,指尖轻点。
一阵烟雾过后,吴青的影子影影绰绰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青公子,你说的地方是否便是这里?
季雪庭盯着少年的眼睛,平静地问道。
吴青皱了皱眉,看着周遭的残垣断壁,叹了一口气。
你之前不是说我叫君道一吗?为何还是这般叫我?没等季雪庭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答道,想来应该是你还在怀疑我骗你。
季雪庭抬了抬手,示意他看看周围。
木芯何在?
季雪庭笑着问。
却并不否认怀疑之说。
吴青掐指算了片刻,闷闷道:我算的位置不会错,就是在这里,但不是此时的这里,等时辰到了,第二枚魂楔自然会出现。不过
不过什么?
听到吴青话尾的余音,季雪庭腰间的凌苍剑轻轻晃动了一下。
吴青在原地呆呆站着,目光仿佛有些迷茫。
这般又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看着季雪庭道:我总觉得我似乎忘了些什么。可是,我却想不起来了。
那么你最好快些想起来。
季雪庭冷然道。
但他此时却不再看着吴青了,而是看着自己周围伴随着他的话语,周遭的荒景渐渐发生变化。
早已散落满地的碎砖像是被一只只看不见的手纷纷捡起叠好,然后在一道流光中倏然变回了它们初建时的样子。
荒草倒伏,变为青青幼苗,接着化为了细小的草芽,飞速地没入地底。
潮湿黑红的淤泥漏下,露出了光可鉴人的水磨石板。
精心打理的花木于暗影中摇曳,像是倏然被惊醒的梦妖一般,最开始只是边缘勾勒出几道剪影,然后渐次浮现出浓绿的花叶与殷红花蕾。
虚影交叠,化虚为实。
转瞬之间,之前还是无声无息、荒凉至极的废墟,已经变回了百年前那座精美绝伦的豪门宅院。
然而周遭依旧是极静的。
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死寂。
雍州宅邸惯用的青砖黑瓦,配着绿得发黑的树丛与血红的花朵,愈发让此处显得无比阴森幽暗。
天衢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护在了季雪庭身边。
我之前放出去的念蛇不见了。
他平静地说道,仿佛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应该是因为此时此刻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跟之前那片荒地不在同一个地方了。季雪庭说道,看上去也很淡然,然后他瞥了一眼身边吴青的鬼影,想来这就是为什么小青公子说,只要时间到了就可以了。
吴青冲着他笑了笑,却并没吭声。
对比起来,四人中最害怕的却是鲁仁。
这位天庭书吏自之前经历过娘娘庙怀胎虫之后,对这种跟生孩子相关的凶地就十分忌惮。
鲁仁脸色有些发白,季雪庭听见他咽了一口唾液,声音也有些发颤:季仙君,这是怎么回事啊?
季雪庭冲着他眨了眨眼:自然是闹鬼了。
他的最后一个字音尚未落下,凌苍剑已经倏然出鞘,一剑刺向身后,刚好对上一只大小若猫、全身血红的怪物。
那怪物当即被凌苍剑割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半,可就在这一刹那,季雪庭余光倏然瞥见鲁仁身后也有一道红影掠过,竟然是另外一只怪物潜藏其后,声东击西袭向鲁仁。
偏偏此时天衢正在对付另外几只怪物,而鲁仁却傻乎乎地只是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小心
来不及多想,季雪庭一把抓过鲁仁甩到一边。
说时迟那时快,鲁仁一闪,季雪庭便直对上了那瘦骨伶仃的怪物,他甚至都可以看到那怪物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黑瞳还有咧到耳下的大口,口中牙齿密密麻麻,沾满了碎肉与血液,正贪婪地朝着他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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