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听了,停下脚步,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以后你想怎么随心随欲都行,有我护你周全。”
沈晗听着他方才说话的话从小鬼嘴里说出来,小小少年脸上的神情真挚到有些笨拙,像是要捧了自己的所有来要说服他一般,让他想笑。
这么想着,他便笑了,附身揉乱兔子软软的额发,道:“傻样。”
沈晗不笑的时候总有种锋利的英俊,笑起来却像少年一般恣意,像阳光熨帖着他的心,那种飞扬洒脱都是他没有的,羡慕的,而且心安的。
若心有纸笔,此刻楚宁只想把满心的惊艳牢牢记下。
第八章
在沈夫人的挽留下,沈晗和楚宁两人在太极山庄过了夜。
翌日,天色尚早,昨日用膳的厅堂里,竟只有沈博和楚宁用着早饭,桌上除了那蜀中的热辣食物,还多了沈晗昨日吩咐下的几碟江南小点,正好照顾了楚宁的口味。
楚宁埋头认真地解决那江南小点,虽吃得慢,但是每一碟都吃得十分干净,然而他心里却是在后悔,怎么没等沈晗赖完床一起来呢。
对面沈博倒是恢复了那虚伪的微笑,像是昨日种种都没发生,只当一切如常般用着早饭,时不时还十分关心般叮嘱对面的楚宁尝尝别的点心。
楚宁只得笑着应答,然后低头夹了一件梅花糕,咬了一口,填得嘴巴满满的,满嘴梅花香甜,脸上一脸满足。
“啊!”正当他想把剩下的糕点吃进嘴里,身后忽然罩下一人,张嘴把他筷子上那剩下的梅花糕一口吃掉。
“还不错。”吃了楚宁梅花糕的沈晗睡眼惺忪地在他身侧坐下,皱着眉道。
楚宁有些无奈地看着那空了的筷子,把面前碟子递给他,问道:“只剩一块了,要不要再给你拿一碟?不过吃多了怕是会干。”
“不用了,尝个味而已,你接着吃。”沈晗把剩下那一件梅花糕夹给他,自己拿起碗盛了粥喝起来。
“突然想起今日还要和芊芊外出,先行一步,你们慢用。”对面一直没说话的沈博微笑道。
沈晗咬了一口糕点,只是淡淡地点了头,倒是楚宁道了一句:“一路平安。”
沈博微笑谢过,出了门。沈晗把碗里糕点吃完,撑着头看着专心用早点的楚宁,皱眉道:“玉佩怎么不戴着?”
楚宁看着他不满的样子,把领口松开些,笑道:“戴着呢。”
沈晗看着少年傻傻的举动,看了眼松开的领口里,那刻着他名字的玉佩被红绳穿着,垂在那如玉的胸膛,被少年的体温烘得更显青翠。
他挑了挑眉,把楚宁的衣服掖好,问他:“饱了没?”
楚宁看了眼自己吃的那堆碟子,其实他早就饱了,就是不想浪费沈晗特意准备的糕点,便诚实地点头。
“走,回去了。”说着,沈晗站起来,两人并肩走出了厅堂。
太极山庄正门。
沈晗和楚宁两人等来的却不是沈晗的马车,而是暗一,只听他冷静地对沈晗道:“沈博果然用了公子的马车,此时正与唐芊芊在往西陵城的路上。”这话听起来,似乎这是早就设计好的一般。
沈晗听了只是一笑,让暗一尾随而去。
看着暗一走远,楚宁疑惑地看着他,问:“马车没了,我们怎么回去?”而且昨日沈晗明明还与沈博动了手,今日怎么马车被那沈博用了还笑了。
沈晗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长指伸至唇边,吹了声口哨,便听那有力的马蹄声由远而至,不多时,一匹俊美的高头大马出现在视线中,步伐飒沓如流星,带起地上雪花,映着那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好不威风。
那黑马在沈晗和楚宁身前温驯地停下,鼻子呼哧呼哧地喷出呼吸的热气。
沈晗执起楚宁的手放在那黑马的鬃毛上,那黑马也不恼,只是由着楚宁一下一下地摸,倒是像是舒服的。
今日虽没下雪,天气却仍是寒冷,此时楚宁摸那黑马温暖的毛发,又暖又干净的触感很是惹人喜爱,他想,这可是沈少侠的马呀,这黑鼻硬鬃的英武模样倒是配极了主人,唉,他多羡慕它,能陪着沈少侠闯荡江湖。
沈晗看了一会,才道:“这是照夜白。”
楚宁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一头高大的黑马,叫照夜白,他心里突然觉得,其实沈晗的马也挺可怜的。
“过来,抱你上去。”沈晗道。
楚宁乖乖地由着他稳稳地把自己抱上马,视线黏着地看着地上玄衣少侠一手还在自己腰侧护着,只用一手利落地翻身上马,手臂从他身后把他牢牢围起,执着缰绳催马前行,一气呵成,兔儿眼中满溢着温软的爱慕。
照夜白迈着轻快的步伐,身后是心爱的少侠温暖宽厚的胸膛,楚宁只愿这路长些,再长些。
然而,沈晗带他走到主街便遇上了汴都一月一度的集市,沈晗干脆放了照夜白,两人逛起了集市。
汴都古城历史悠久,又位于蜀中商业交通要道,集市自然是规模盛大。
诺大的古城人烟稠密,商家小贩云集,茶馆饭铺乐坊都是平日里所未有的繁盛热闹。
两人走在集市上,两旁屋宇鳞次栉比,茶楼、酒肆都是各色客人,乐坊香楼美人如云,还有那绫罗绸缎、珠宝香料各种营生。主街两旁小摊贩都是使出看家本领,卖武器的戏耍着大刀,看相先生算起命来,卖糕点小吃的更是现场制作,那糕点形状香味各个别出心裁,小吃都力求新鲜,一时满街飘香。
沈晗状似专心看着各家糕点,时不时还尝尝,楚宁却知道他一直紧抓自己的手,侧身走在他身边,四周人潮拥挤,自己也甚少被碰到。
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沈晗指着一小摊给楚宁,露出一个顽皮的笑,道:“看,那像不像你。”
楚宁一看,那糕点看起来白白软软,做成一个红眼兔子的形状,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买的人还不少。
楚宁一路走来,被这热闹欢喜的气氛烘得整个人都飘飘的,知道沈晗逗他,少年兔子一般抿了唇,不服气地道:“你再说这些话我要生气啦。”
沈晗凑过来笑道:“你倒是生点气来瞧瞧。”
楚宁说不过他,看着他问老板买了整整一底的糕点,把那纸包塞进他怀里,少年抱着纸包,那动作小心,佯装生气的眼里明明带着遮不住的爱意。
楚宁转身正想接着走,却被身旁不知已到了多久的暗一吓了一跳。暗一有些疑虑地看了看他,又看沈晗没有回避之意,便低声向沈晗道:“公子的马车果然一出城便被叶泽跟踪,似是要劫车,可要帮忙?”
楚宁一听叶泽的名字,心里一惊,那马车是沈晗的,本应坐着他和自己,那叶泽想必是冲他来的。他偷偷瞄了沈晗,见他没有看自己,松了口气,心下又犹豫该不该找机会与沈晗坦白。
只听沈晗淡淡道:“不必了,大哥武功高强,自然不会出事,你且忙你自己的事去吧。”一嘴反话说得自然无比。
暗一得令隐去身影,沈晗便牵着楚宁接着逛去了,楚宁心里本来还顾虑着叶泽还有那沈博的事,结果被沈晗拖着这家店试试,那家店走走,最后倒是渐渐顾不得忧虑,专心跟他逛起来。
长街老集,繁华汴都,游人如织,楚宁走在沈晗身后,满心满眼都是那玄衣少侠的身影,只愿这集市长街没有尽头才好。
第九章
人潮拥挤,走了许久也未走出多远,沈晗干脆拉了楚宁坐在一个颇有特色的面摊,点了两碗阳春面吃起来。
沈晗吸了一口面,问他:“不饿?”
楚宁摇头,早饭吃得太撑,走了这么久还未消食,抱着纸袋托着腮,看着沈晗吃。
那人吃个阳春面也是一副潇洒模样,仿佛人生就是一筷一面这么简单的事情。
正发着呆,身后冷不防被撞了一下,楚宁人往前一撞,怀里糕点即使有他手护着,也不免被挤到。
撞他那人看来也是被人潮挤的,身上穿得艳丽,衬着那女气的脸倒是个可人儿,只是此刻被沈晗的脸色吓得不住道歉,楚宁看人也不是有意,而且这种事放在他身上哪有不原谅的道理,嘴里道着无碍,只是有些心疼地把纸包折好收进怀里。
“哟,这不是沈二少吗?自从成亲了就没了影儿,看我新收这小倌如何?要不要一起到那明月楼玩他一玩?”那可人儿身后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楚宁一看,原来是那日沈晗身边那纨绔梁家公子。
沈晗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坐到楚宁身旁,隔开少年与那两人,只淡淡道:“不麻烦梁兄了,内子不喜这些。”
那梁公子笑道:“不喜?这不是还带了一个嘛!以前在明月楼,你可是每回至少要喊上两个小倌呢!弱水公子那弱柳扶风的模样,怕是受/不/住吧?”
沈晗听他提到弱水便冷了脸,长指一下一下敲着剑柄,慢慢地道:“梁兄且看清楚了,这是我沈家二少夫人。”
梁公子眼里沈晗一向一副纨绔模样,何时见过他如此,被他那冷煞的模样一吓,细看了楚宁那姿容,自然认出这人俨然那日的弱水公子,只不过养了这段日子,气色好了许多,方才竟没认出来。他嘴皮子动了动显然还想说些下/流/话,然而被沈晗眼中那冷意所慑,忌惮他势力,便啐了一口,道:“不识好歹。”拖着那小倌便走了。
楚宁看着沈晗一开始那一副不耐地应付的模样,和拍卖那日一模一样,想必那梁公子也是沈博希望沈晗交的所谓朋友,他说的那夜御二人的事,应该也是沈晗为了装那纨绔模样做出来的,也不知是为心中醋意还是在周遭人声鼎沸的环境所刺激,楚宁大着胆子调侃沈晗道:“你不去?明月楼可是汴都第一楼,从来都是妈妈来挑客人的。”
沈晗抬眸,挑眉道:“你想去?”
楚宁说完便后悔了,也不知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就说了这话,沈晗看他愣住,一个横抱把他抱在怀中,运功便向明月楼而去,边道:“走,成全你。”
即使是白日里,明月楼也一向恩客众多,何况今日是一月一次的集市。
沈晗带着楚宁刚踏入花厅,许多人便好奇地看起来,那妈妈像是与沈晗很是熟稔,见是了他便让手下小倌去招呼客人,亲自上前道:“稀客啊,沈二爷这许久不来,可寂寞死楼里的可人儿们了……不知这位是?”
“沈夫人。”沈晗安然不乱道,一旁的楚宁倒是憋不住红了一张脸,听那妈妈和沈晗的对话,心中又涩又甜,心想,他刚才就不该多嘴,沈晗那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要是等下还真点了谁,他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妈妈不愧是汴都第一楼出来的人/精,愣了一下,便恢复笑颜道:“沈二爷可还要兰儿和玉儿一起伺候?”
沈晗无甚表情地应了,身子一侧,隔开花厅里恩客小倌们盯着楚宁的目光,带着少年上了楼上雅间。
明月楼之所以能被称为汴都第一楼,不仅是因为那美人的质量和才艺,更是因为这装潢独特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楼里雅间风格各异,装潢各有千秋,然而隔音效果却不甚好,一路上楚宁听着以前在天香楼中无处不在的吟/哦之音,薄嫩的耳红红的。
沈晗带着楚宁沿着楼梯直上,最终在最顶楼的一个偏僻雅间停下脚步,打开门让楚宁进去。
楚宁打量着沈晗的雅间,只见里间装潢极其简单雅致,中间供恩客戏耍的花厅只摆放着简单的桌椅,两侧各有一房间,满屋宁神的木香味,连天香楼必备的助兴香物都没有燃,不像是烟花之地,倒像是书房。
右侧那房间不时传出少年的笑声,似乎是那兰儿和玉儿在他们之前已到了。
抱着怀里的纸包,楚宁好奇地靠着木门探头往里看着,没有看到意料中那般场景。
只见那房中两个样貌中上的少年,手里各捧着一大簇孔雀翎,见楚宁兔子般的好奇眼神和他身后安然不乱的沈晗,其中一个笑问道:“二爷,可以开始了吗?”
楚宁跟着抬头看他,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出去了?沈晗却看着兔子皱着的细眉,挑眉点了头。
楚宁开口正想说什么,却被沈晗把他的脑袋转过去看着那两少年,只见那兰儿和玉儿开始猜起拳来,一个回合罢了,那兰儿输了,便娇嗔着把那孔雀翎给那玉儿。
玉儿得意地笑着执起那兰儿的一双足,用那孔雀翎惨绝人寰地挠了他一刻钟的脚心。
只见兰儿笑中带泪,那还未变声的声音叫起来倒是像极了某种吟/哦。
楚宁目瞪口呆地转头看着沈晗,耳朵被那兰儿的声音叫得血红,这就是那梁公子说的夜御二人?也难怪沈晗每次必叫两人以上,这游戏没两人还真玩不起来。
沈晗挑眉,有些调皮地看着楚宁脸上精彩的表情,捏捏兔子那刚才看起来就红得要滴血耳垂,问道:“看够了没?”
楚宁小脸透着红,点头,那兰儿的叫声实在是……其实放在以前在天香楼,他是听多少都无甚反应的,只是此情此景和背后的沈晗,让他心都快跳出来了。
沈晗抱着他从另一侧的雕花悬窗跳下,稳稳落地,两人从另一条小路绕回了主街。
过了明月楼,便离城西不远了,游人和摊贩要比城中稀疏些,远远便能看见群山之间那星罗棋布的宅院。
楚宁抱着那一直小心护着的纸包走在沈晗身侧,刚才被梁公子的小倌挤了一把,也不知道有没有挤坏了。
心里想着,楚宁便轻轻打开那纸包瞧了一眼,那糕点本就软身,不少都被挤得变形了,他心疼地扁了扁嘴。
沈晗皱眉道:“吃不得了,下回再买。”伸手把那纸包从楚宁怀里抽走,要扔到路边。
楚宁着急地从他手里抢过,道:“我爱吃。”
沈晗一怔,楚宁拿出一块已经看出不形状的兔子糕点放入嘴里吃起来,腮帮子鼓鼓的,还有一段在外面吃不下去,边吃还边防着沈晗夺走,把剩下的整理好,一个个细心地放好保证不被压到,再用纸包包得牢牢地,咬着糕点,含糊地道:“我留着慢慢地吃。”
沈晗看着那努力把点心吃进嘴里的兔子,笑了,低下头凑过来从少年唇边偷走了没吃进去的那截白兔糕点。
楚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咕噜一声竟把嘴里的糕点都咽了下去。
少年看着坦荡走着的沈晗红了脸,真是,从未见过他这般生的调皮捣蛋而又飞扬洒脱的人。
第十章
连着数日的大雪后,汴都古城一片银白。
西山别院里,白雪如羽毛洋洋洒洒落下,屋内暖炉燃着宁神的草木香,心不在焉的少年披衣而坐,手里拿着小剪子,给那不耐寒而搬入屋内的草木修剪着枝叶。
离回门那日已过了小半旬,楚宁身上的伤早好了,苍白的脸色因那地龙烘着也透出一丝淡淡的粉。然而他心里的担忧却日渐加重。
那日集市上游玩忘我,他一时没顾虑暗一提到的叶泽。只是这段时日,沈晗甚少归家,几次楚宁撞见他,即使面上看不出异状,身上的血腥气他也能嗅不出来。商号上的事,沈晗向来甚少操/心,况且能让沈晗动手见血之人,想必也不是平庸之辈。
起初,楚宁还无所察觉,只是后来暗卫渐渐地多了起来,巡防的时间更是变化多次。他几次要出门都被暗一各种借口拦下,种种迹象,让他不得不担心那日叶泽的消息。
按那日沈晗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才对。他想过许多次,若是沈晗知道了他的身份,会怎么看他?把他交给武林盟?沈晗为人再随心所欲,再不在乎家中身份,好歹也是太极山庄的二少爷。再说,冲虚老人死在沈海清手中,即使是夫人,也是会交出去的吧?况且,沈晗还没对他表过态,夫人身份也只是他的掩饰,再自作多情,他也不敢妄想。沈晗那种种回护的举动,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他怎么忍心就这么打破这份平静。
思来想去,楚宁不由得思索那叶泽究竟为何而来。若是自己能满足他,是不是就不必对沈晗露出自己丑恶的真面目,是不是就可以继续留在沈晗身边?
霓凰教中,见过自己的人并不多,数来数去不过是沈家父子、左右护法和六堂堂主。楚凰修炼魔心爪企图突破无明真经最后一重之时,甚至日夜只有他和楚凰相对,也就只有叶泽偶尔探视。
按理说,楚凰已经殒命多时,自己与霓凰教唯一羁绊已经不存在了。叶泽为何又再找上自己?他所知的叶泽,性格冷漠,唯独对楚凰忠诚无比,那人忠于楚凰,而不是霓凰教。楚凰既已不在,即使叶泽要报仇,也应该找当初偷袭楚凰的沈仁鸿,而不是他吧?
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剪不断理还乱,楚宁只凝眉有一下没一下地修着枝叶。
“这树是要修秃了来年才能长好吗?”沈晗边把少年手里的小剪子拿过边道。
楚宁被沈晗一惊,只见那盆冬青树剪秃了一片,看起来好不可怜。他愣了一会,才慢慢弯腰蹲在地上收拾那一地叶子。
沈晗皱眉看着楚宁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伸手揉乱他的发顶,道:“该用饭了。”
楚宁被沈晗作乱的手拉回了神志,起身和沈晗一起走向饭厅。
他余光瞥见窗外天色黑沉,原来不知不觉已入了夜,自己沉思许久,竟不知沈晗什么时候回来的,平日里这个时辰暗一早便督促他把晚饭用完了,今日竟也没有来催。
进了饭厅,桌上几道家常小菜竟然还冒着热气,应是刚刚做好上桌。楚宁给沈晗和自己各添了饭,才坐下来和他一并用饭。
楚宁食不知味地夹了一箸土豆丝,竟是不辣的,味道也和往日暗一做的大相径庭,只道是换了别的暗卫掌厨。只是这暗卫也忒贴心了,往日暗一再怎么控制,市面上的香料中也难免带了些辣,今日的菜竟全是江南一带的清淡口味。
然而,比起菜色,楚宁显然更关心沈晗的身体,埋头用了一碗饭,他憋不住偷偷朝沈晗望去,却不料沈晗正支着下巴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便把面前的一碟糕点推来,道:“还有糕点,尝尝。”
楚宁听话地拿起一小块,那糕点白白软软的,看起来形状有些惨不忍睹,入口却是那日集市上买的白兔糕点的味道,他惊喜地道:“这糕点是哪家卖的?虽然卖相不佳,但是味道真真是得了精髓。”他知道那老匠人平日里是不卖那糕点的,这糕点怕是沈晗在别家买的。
“下回再琢磨琢磨。”沈晗用手拨弄着那糕点道。
楚宁一愣,看今日这菜色与往日不同,这都是沈晗做的?想到刚才他还说了那白兔糕卖相不佳,楚宁又暖又窘迫。
沈晗把那碟白兔糕拿远了些,扫了门旁欲言又止的暗一一眼,道:“早些歇息,我先去处理些杂务。”
楚宁点头,目送他出了门,把那碟白兔糕拿到跟前缓慢又仔细地品尝。
深夜,大街上更夫敲过了三更,刚沐浴完的沈晗才推开房门。
床上的楚宁已经睡下,房内蜡烛依旧亮着,时不时发出噼啪声,蜡烛已燃得只剩短短一截,显然楚宁一直亮着烛。
桌上放着那楚宁用凌云锦做的中衣,沈晗拿在手中,那柔软舒适的触感正如制作它的人,胸口处还用同色的丝线仿着冲虚老人的笔法绣了个小小的宁字,乍一看还看不出来。
沈晗长指细细抚过那宁字,突然露出了一个干净张扬的笑容,半晌才反应过来,见那人还在床上好好地躺着,才把中衣妥善地收入柜中,吹了灯,把床帐放下。
床上的楚宁似乎本无入睡之意,严冬夜里,叠得整齐的被子被压在身下,眉头皱着,睡姿倒是看着舒舒服服的。
沈晗拿了床新的被褥给他盖上,才合眼睡去。
十一章
朝曦初上,屋内安静地燃着安神香,屋外不时传来几声厚雪从枝头落下的声音。
楚宁也不知怎么就睡到了沈晗怀里,那人长手长脚随意地把楚宁圈得紧紧的,脸上安静的神情缓和了那锋利的眉目。
楚宁心想,难得一日沈晗不必早出,便让他多睡一会,且莫吵醒他。楚宁向来浅眠,醒了便没了睡意,默默地一根根数起沈晗那长密的睫毛来。
“叩叩”规律的敲门声响起,见无人应答,门外的暗一道:“公子,该出门了。”
楚宁本想出声应答,又不想吵醒沈晗,便没动作。倒是身上的沈晗听了暗一的话,被楚宁数着长睫的那双眼懒懒地睁开,无意识地皱眉看了楚宁好一会,才边松开怀里的人起身穿衣边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门外的暗一回。
楚宁披了衣起来,见沈晗鸦羽般的发散着,只换了外衣拿了剑正要开门出去,脸上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忍不住把他拉回来按在椅子上坐下,找了把桃木梳子给他梳头,那人也不恼,由着楚宁一下一下地细细梳着。
楚宁把手中发一束一束地理好,墨发出乎意料地柔软,那和自己一样的发香引人遐/思。他抬睫看沈晗的额,光洁的皮肤上,上回的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新长出的皮肉是嫩嫩的粉色。那锋利的眉眼底下多了淡淡的青色,看得出来这小半旬沈晗在外怕是比在家歇息得更少。
看着他眼下那淡青,楚宁把手上的带子在他发上束好,看着沈晗站起来拿剑推开门,忍不住劝道:“你……在外多保重。”
沈晗闻言转过头,外面天已大亮,逆着光,楚宁看不清他表情,只看见外头鹅毛大雪夹着风被刮进来,楚宁被风吹得眯起眼,沈晗突然低下头,坦然地在他脸颊落下一吻,揉揉少年细软的发,与暗一一道出了门,把那木门紧紧带上,只留下一室温暖,和愣在原地的楚宁。
楚宁拍拍自己红晕满布的脸颊,上头被那薄唇触过的地方火烫火烫的。他转身去床上收拾被子,一颗心犹自怦怦乱跳,沈晗最近的诸多行径,让他不敢深想,只怕最后都是要失望的。
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楚宁认真地叠着被子,企图转移自己的思绪,却发现昨夜自己竟是枕着一床被子睡的,身上盖的竟是一床新的被子,难怪他总觉得身下软软的。
想到是沈晗拿的新被子,楚宁弯了唇,笑着笑着,却垂眸叹了口气,终是换了外衣披上大麾,捧着小手炉出了门。
楚宁种药的药田旁,有一排低矮的闲置房舍,想着不浪费那房舍,他便把许多晒好的药材都挪到那房舍中,分门别类仔细地放好。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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